人生短笛
人生短笛
<共计2707字>
人生短笛
——鱼腩614
人生短笛
我是披着一身雪回到家的。经过几个小时的汽车颠跛,又行了十几里的山路,已觉得很困。天还没有黑定,我便早早地上了炕,疲惫的身子贴上暖烘烘的炕面,十分熨贴,睡意也去了不少。
窗外的雪仍在簌簌地下着,冷风把窗根上的破低吹得“呜呜”作响,透过窗户的那团光照在对面的墙上,隐约可见那里挂着的一跟许久没有动过的竹笛。我披衣下炕,取过竹笛,轻轻地摩索着,思潮翻涌。我是再也不能睡下去了。
在我还没有上学的时候,家里养了两头水牛,跟着小叔放牛,成了我童年生活的很大的部分。暮晚归来时,小叔就把我抱上牛背,那两头牛都很温顺,我兴高采烈地骑在牛背上,喝着从邻居小姐姐那里学会的儿歌,身后洒下的一串串稚嫩的童音在山间回响。有一次在翻着小姐姐的课本时,一幅牧童吹笛的图片深深地打动了我——要是我也有一根笛子该多好啊!孩子对自己喜爱的东西的追求是那样的强烈。以后放牛回来,我再也不愿坐在牛背上了,只是焉焉地跟在后面,不时拿起鞭子使劲地抽牛。此时,我是多么渴望自己能有一根吹笛,能像图画上的牧童那样骑在牛背上吹笛。
小叔也发觉了我的不快,待他弄清原委之后,便用柳树皮给我做口哨,这也着实使我高兴了一阵,久而久之,就索然无味了,觉得口哨没有笛子好。缠着小叔要,他也没法子,就告诉我说屋后住着的篾匠家里有一支笛子。我恍然大悟,篾匠是常在晚上吹笛子的。
篾匠姓李,是个孤寂的老人,无儿无女。人家叫他篾匠,大人小孩都这么叫,是因为他做得一手好篾活,靠给别人做篾活勉强糊口。篾匠经常在晚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反复吹着一支不知名曲子,每晚都是这样。小伙子戏称篾匠又是想女人了。我不懂笛子和女人之间能有什么关系,就问大人,往往要遭到他们的斥责。
于是,我就有了想看一看篾匠的笛子是什么样子的念头,哪怕是看一眼也就足够了。我自然不敢向他要,在我看来,篾匠是个怪人,每次碰上了他,我都远远地躲开。
有一天,父亲让我去篾匠家里借他的篾刀用一下,我蹴就着来到他的家门口,面对着黑洞洞的屋门,我胆怯了,这是我第一次来他家。想回去,可回去就没有机会看他的笛子了。正在我犹豫徘徊间,篾匠拎着一只水桶出来了,见我站在门口,问道:“有事么?”他分明想做出些热情的样子,也许是脸上的肌肉僵得太久,平时又少有笑容,我觉得很难堪,就低低地说:“俺爹想用一下你的篾刀。”
“去拿,在屋里的桌上。”说罢他就摆水去了。
我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进了屋,里面黑洞洞的,过了好一会才看清屋内的东西,一张破旧的桌子放在屋中央,上面摆放着做篾活的家竹,左边是灶台,靠里的墙角放着床,稍稍抬高目光,我看到了那支笛子,就挂在墙上!我向前走了一步,但又马上必收回了脚步,我直想去摸摸那支笛子,但又怕被篾匠发现了挨问,那一定是他的宝贝。
但是,我按奈不住,鼓起勇气爬上他的床,手刚碰到笛子,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我慌忙地下了床,由于床太高,没踩着云板,摔了一跤,头重重地磕在床腿上。
“咋了?”篾匠进来了。
“没,没啥,我看……不清。”我忍着痛,结结巴巴地说。
“都怪我,屋里太黑,我给你拿去。”
篾匠把刀递给我。接过刀,我贪婪地看了那根笛子一眼,咽了一口水,扭头逃出了那间黑屋。
自从见了篾匠的笛子后,我想拥有笛子的愿望也愈加强烈了,这个念头时时压迫着我,驱动着我,使我做出了出格的事情。
那天早上,我乘篾匠外出给人做篾活的机会,像个贼似的提心吊胆地绕到他家,令人失望的是门上了锁,我气愤地对门就是一脚,门“哎”的一声,开了一道缝,我一喜,就探着从门缝往里挤,由于身子小的缘故,我居然进去了。进了屋,我赶忙取下笛子,又顺着门缝爬了出来,顾不得拍身上的土,拿着笛子手舞足蹈地往回跑,刚到屋里,正碰上挑粪的父亲,急忙把笛子藏在身后,他见我浑身是土,问道:“咋搞的,满身土?”
“跌了一跤。”我勾着头答道,眼睛却偷偷地瞅父亲的脸色。
“手里拿的啥?”
我心一惊,缓缓地把笛子拿出来,“篾匠送给我的。”父亲疑惑地看了我一小会,“哦”了一声就挑着粪走了。我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了下来。
下午放牛时,我更急不可待地骑上牛背,摇头晃脑地乱吹着,我的愿望也终于得到了满足。蔚蓝色的天空,油油的草地,淙淙的流水,我忘乎所以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夕阳褪尽了最后一抹血色,夜暮也就随之降临了。圈好牛,我的心仍旧沉浸在愉快的氛围中。
走到家门口,只见父亲手插着腰,横披着衣服,黑着脸站在那里,我的心“咯噔”地跳了一下。
父亲的问话直截了当:“笛子呢?”
“没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患者吃哪些水果比较好,没……”我也语无伦次了。白癜风患者喝冰糖雪梨好吗这时我才发现篾匠木木地坐在我家的门槛上,死死地盯着我。
啪,啪。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痛起来,这两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这是啥?”父亲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笛子。
真该死,我竟然忘了笛子就在手中。我狠狠地瞪了篾匠一眼。他也站了起来,很有些不安的样子。
父亲把笛子送回给篾匠,并说了一大堆道歉的话,篾匠又看了我两眼,嘴唇动了动,终于什么也没说,拿着笛子走了。
渐渐地我也淡忘了这槎事。篾匠仍在晚上吹着同一首曲子,他也在逝去的日子中老去,但他仍舍不得放下笛子,每晚还在吹着,只是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地吹。
我也成长起来,由不更事的孩提变成了颇有理想的表年。我也发现了这里的生活并不是我的全部。于是,我选择了离开,去寻找那种新的,属于我自己的生活。就在我离开家的前一天晚上,篾匠来到了我家,把那根笛子送给了我,当时,他巍颤着手,将笛子塞在我手中,说:“出门在外,一个人……”就没了下词,但我看得出,他很激动,眼里有泪。
我白灵酊有效果吗并没有把他那根笛子带在身边。而是挂在墙上,一挂就是几年,时间并没有改变它的模样,只是落满了灰尘。这几年里,它默默地忍受着人世间的凄凉和孤寂,它只是忍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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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吃早饭时,我提及了篾匠。母亲对我说篾匠早就死了。
“死了?”
“下雪天里提水,不小心从井台上摔下去了,满脸的血,抬回来没几天就死了。这都是两年前的事了。”母亲一脸的凄然。
我再也没了食欲,撂下饭碗,取过笛子——那支使我生平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挨打的笛子,漆过桐油,泛着淡黄的光。我决定去篾匠的坟前看看。
在母亲的指引下,我来到他坟前。小小的土堆上落满了雪,无碑、无树。我站立在他坟前,仔细地品味着手中的笛子和那堆土。脑海里却是另一幅画面:豆大的油灯下,一位孤寂的老人靠窗坐着,入神地吹着笛子,那么专注,又是那么凄苦。
或许,也只有家,才是最温暖的。
一定的。
雪。还在下着,怕是停不下来,至少是在今天。
2001/10于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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