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债
父亲总认为我是他的债主,上辈子没收完,这辈子再继续。
母亲40多岁生下了我,我并不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上面还有一个大我很多的哥哥。像所有晚育的孩子一样,我自幼多病,以致街头那家小医院的每个人都跟我很熟,我也对打针非常平静,这曾让其它的小朋友无比佩服。
父亲分家时,一无所有。但凭着农家人特有的韧劲和拼劲,以及那要强的个性,我家也渐渐有了些积蓄。我出生没几年,家中就率先在不大的村中盖起一幢两层的楼房。据说,一层给我哥,一层给我。只要等我们长大娶了媳妇,他们就能功成身退了。没几年,哥结婚了,几个姐姐也各自找了个合适的人家嫁了,我就成了他们唯一的负担。
与他们不同的是,我喜欢读患有白癜风可不可以吃鱼肝油书,成绩也一直不错。读到初中时,家中出了一些变故。先是哥哥包工程由于管理不善赔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接着是老辈们的相继离世,家中很快就空了。连房子也由于地基问题,不争气的裂了好几道大口子。没文化的哥哥接着干了几年,仍是欠债,从此父母脸上的笑容明显的少了。
逢年过节,要债的民工济济一堂,任父母好说歹说,非闹到很晚不可。我那时已能明白一些事理了,但仍是矛盾的。农民工们也不容易,可家里又实在拿不出钱来,他们激烈的言行和父母的乞求便永远定格在脑海中。那时我就会恨哥哥,他可以为自己的失败躲得远远的,可我们就得受罪。后来想想,也正是在那段阴晦的日子,我学会了乐观和隐忍。我看到许多亲友在金钱面前的脸孔是狰狞的,也因为这,我家从此断掉了许多所谓的亲戚,反而自得其乐。
初三考完,本来是可以读高中的,却意外的大病一场,于是两年的时光并在一个传说很有名的土中医那儿耗掉。效果似乎是有的,那就是让我愈发虚弱,也由此练就了一个本领——喝大碗的汤药如喝水般,咕咕几下,就见底了。那是一段郁闷的日子。最喜欢的求学路,却将我抛弃得最彻底。家穷,也没有多少书可看,离镇里又远,不可能大老远去书店看的。于是两年中,我像哲人般思考着一个人为何会走到这般境界。那段日子,我除了思想是自由的,其它都倍受拘束。
父亲也更加的老了,因为他的两个儿子都如此而已。有趣的是,后来拒绝吃药,打算破罐破摔的我,竟奇迹般的好转了。病情稳定后,我的心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为实现自己的理想,我自私而冷酷地选择了高中,我忘了那时他已是一个年逾六十的老头了。这已是老天眷顾了,母亲说,咱们家祖祖辈辈的男人,都没活过六十岁。何况父亲还有年少累出的咳嗽,中间还断断续续吐过好几次血。但那时我忘了这些,只是想尽快摆脱那种压抑得没有希望的生活。
为这,我曾同父亲有过激烈的争执。他打算让我学一门技术,三两年就能自己活命。也许,从不服老的他,也清楚的感觉到生命在开始倒计时了。我最终没有屈服,也许遗传自他年轻的倔强。上了高中后,想到自己宏大的梦想和他瘦小佝偻的身躯,我也会难过。我承认我很不孝,如果怎样辅助儿童白癜风的治疗不是我,他和母亲完全可以在姐姐们的照顾下安度晚年的。
我是住在大姐家里读完高中的——一个并不发达的小城市,为了照顾我刚刚康复的身体,与父亲同岁的母亲过来负责我的饮食起居,从此父亲就一个人在老家终日劳作。农忙时,同样年迈的母亲会回去帮几天忙,那是个劳动力严重不足的小村,青壮年都外出打工了,所以花钱也请不到人的。一担多的田地,父亲几乎默默地担负了这一切。三年高中,我中途回过一次老家过怎么治疗手臂白癜风效果好年,父亲明显的老了,头发稀疏,嘴巴干瘪——他只剩两颗牙了,皮肤像老树皮,包裹着干枯的身子骨。我没有掉泪,我知道,生活不同情眼泪,我只有忠于自己的选择,并用成功来终结它,才对得起我可怜的父亲。以后,我不想回家,抑或是不敢。我承认两年的荒废让我不再机灵,已明显蜕变为一个靠付出换得等价回报的人,所以,我将所有的假日有计划的利用起来。
再次回家时,我已手握重点大学的通知书了。在一所花5000多块钱还靠着关系进去的一所普通高中,考上一所一类大学,而且是我神往的地域,我已经很知足了。此时的父亲似乎精神些,脸上泛着红光,说话时声如洪钟,我曾一度怀疑这是不是所谓的回光返照。但二姐的话很快让我释然了。她说,父亲现在一个人生活,想到还有我这个未了的“任务”,一定会吃饱睡好,争取多活几年,让我把学业完成的。他也早已不管哥哥了,也管不来,如今我成了他的精神支柱,取代了哥哥。
但没几天,一封该死的信搅乱了我的好心情。原因是一封来自广州某技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竟飞到了老家——他们真的很神通广大!里面只需两年的学制和每年2000元的奖学金外加一份年薪近2000的大公司劳务合同让他颇为心动。(他不知道现在类似的骗局何等之多。)我无言,他是担心自己背负不起我沉重的大学之梦啊。但他不知道,为了这张通知书,我付出了多少心血!事情似乎有了转机,村里得知多年来终于出了这么个大学生,纷纷前来祝贺,他也才意识到这也是一份难得的荣耀。最终,我在大伯哥姐们的帮助下,踏上了梦寐以求的求学之路。而父亲呢,他又在忙碌着,只是停下来时,他也许会想,没想到我最小的累赘开始出息了。
只是,他也许忘了,他欠我的债,恐怕真的是要背负整整一辈子了。
心,又隐隐的涌起些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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