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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花儿谢了 [打印本页]

作者: 668    时间: 2020-2-9 01:42
标题: 花儿谢了

花儿谢了
  

  花儿谢了

  ——旷谷子

  

  

  ...14岁那年的夏天,我照例被送到大姑家。父亲的父母早逝,全靠大姑没日没夜的干活才养活了众多的弟妹,大姑没嫁过人,自然没有子嗣,众多的侄儿侄女中,她独疼爱我,父亲感激大姑的养育,每年暑假总把我送到大姑家住上一阵。

  ...

  大姑一个人住在靠近铁道的一间平房里,那里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话。大姑她虽然疼爱我,但却不懂得小孩子的心理,整天唠里唠叨地说着她小时候如何吃苦的故事,每次都被我极不懂事地打断。

  ... 大姑希望我能和邻居的孩子们玩在一起,但是那些农村的孩子们似乎天生就排斥着“城里的白皮鞋”和“城里人的腔调”,我们互相鄙视着。 我成了孤独的一群。

  ...

  大姑家门前是一座矮矮的山坡,坡下是铁道。那一年是什么原因引发了白癜风这段路轨刚刚经过一次大的整修,火车也提了速,不再像老牛拉车般哼哼哧哧,而真可称得上是风驰电掣。每次火车经过,我都会兴冲冲地从屋里跑出来。疾驰中的火车不像是一件实物,而是由无数绿色、白色、黄色的线织成的行进中的图案。

儿童白癜风复发由何而来 每天我都要大惊小怪地冲出来好多次,后来我索性就坐在山坡前的草地上,等着火车的到来。 那时的我,是个极其残忍的小姑娘,唯一的娱乐是杀死许许多多的蚂蚁。

  ...火车没来的时候,我就趴在草丛里孜孜不倦地寻找那些小倒霉鬼的身影。它们很小,单独行动时不容易发现,但是只要找到,就是很大的一群。野地里的蚂蚁非常之大,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它们一截一截的身体、头和几条细细的腿。它们排着队沿着固定的路线行进。据说蚂蚁的视线是永远向前的,这点我信,因为它们从来都对来自头顶上的危险全然不知。即使我捉起一只蚂蚁,后面的也无动于衷,继续向前。我觉得不公平,在伙伴眼中毫不重要的生命有什么意义?于是我手指间一用力,听见清脆的“哔——卟——”声。

  ...

  那天中午,阳光很烈,一放下饭碗,我又匆匆跑了出去,在原本属于我一儿童白癜风发病病因都有什么特点个人的山坡前,我看见了她。我不认识她,但我至今再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也许是我夸张了,但她确实美得不像人间。我记得她穿着极普通的雪白长裙,头发随随便便地挽在脑后,脚上只套了一双大红色的拖鞋。眉眼里盛满了微笑,是的,她在向我微笑。当时虽然我只是个14岁的小孩子,但我知道她美得非常特别,我说不好,她是那么的美。她不是住在附近的人,想来是穿着那双红拖鞋踢踢踏踏沿着路轨走来的了。

  ... 我看见她时,她就站在那里,在路轨当中,像个不可思议的梦,微笑着。

  ... 我站在山坡上,呆呆地望着她。她在那里,挥舞着双手。我以为她在召唤我,于是我把手掌圈在嘴边,大声喊着“是要我过去吗?”

  ... 她学着我的样子。风将她极其美妙的声音吹进我的耳朵“别过来,站在那里,看着我。别离开,看着我。” 我乖乖地站在山坡上。看着她。

  ...

  她沿着一根根的枕木走着,走不了多远又折回来,这样反反复复许多次。然后开始两根两根地走,她的步子不够大,要纵身一跃才能跨过两根枕木的距离,她的头发和裙子一起飘扬着,像一只受了伤的蝴蝶,在风中踉跄地飞舞。

  她重复着这些简单的动作。而我竟看得入迷。

  ...

  大概是跳累了,她停了下来。现在,她又对光溜溜的铁轨产生了兴趣。她站在上面,伸开双臂一摇一晃地保持着平衡,然后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她笨拙地走着,不时要从铁轨上落下,她笑着,索性脱了她的红拖鞋,一手一只,赤着脚踩在路轨上。

  ... 我很奇怪,七月日光烘烤下的铁轨一定是滚烫的,而她居然像是毫无知觉一样,在上面从容地走着,走着。

  ...我几乎已经被她迷住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

  像个溺水者,她将双手举过头顶,向后仰,向后仰,好象在领受阳光的亲吻。眼前的她,仿佛在不经意间旋转起来,在森林里舞蹈的仙子。在她的光芒底下,周遭的一切都显得多余又黯淡。她就这样尽情地表演着,飞舞着。

  远远的,汽笛声传了过来。她好象忘记了一切,还在忘情地舞着。我冲着她大叫起来“火车来了,你小心!”

  她停了下来,朝身后望望,又向我挥挥手,微笑着,弯下腰穿上她的红拖鞋,走下铁轨退到一边。 火车渐渐近了,速度很快。路旁的树都被它强大的气流带得向前倾倒。

  ...

  她在路轨的那头向我微笑。她,始终微笑着。她拉开自己的辫子,一头的长发漾展开来,倾洒在双肩。就像遥远天际的歌声,忽隐忽现,不像是真实是存在,此刻的她。她向我挥着手,露出一排耀眼的牙齿。我看见她的长发慵慵懒懒地升起,带着整个人飞了起来。火车即将从我们中间穿梭而去。簇新的火车头反射着刺眼的强光。像一朵雪白花朵的绽开。她轻飘飘地迎了上去。

  ... 我听见奇怪的声响。轻轻的,很熟悉的声响。

  ... 就像手指间碾死一只蚂蚁。“哔——卟——”

  ... 我下意识地紧紧阖上眼睛。刺耳的火车急刹升。如同她的死亡般无声的寂静。

  ...

  模糊中看见她的白裙,艰难又曲折地绞在车轮底下。路轨被她的血和油脂润滑了,发出碜人的冷漠的红光。她刚刚还在风中招摇的头发从车轮间流出暗红色夹杂着白色粘稠物质的液体。

  ...

  我双腿一软,瘫倒下去。离我不远处,是她的一条腿,整条的小腿。变成了可怜的紫黑色,映衬着那只大红色的拖鞋。血一瞬间从断口处流尽,路边的泥土疯狂地吸吮着这鲜红的生命力,留下表面暗褐色的痕迹。那些草,浑身粘满了血迹,变得异常狰狞。

  ... 我贪婪地看着这一切,大睁着眼睛,像是要从眼中渗出血来。

  ... 人群渐渐围了过来。死亡的平静被击打得支离破碎。火车热哄哄的臭气夹杂着略带甜味的血腥扑面而来。我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于是我回过身极其夸张地呕吐起来

  ...。 直到今天,我依然无法接受如此残酷如此绝美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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