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留学生社区
标题:
过年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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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我好想哭
时间:
2020-2-23 05:20
标题:
过年_1
过年
过年
——浪淘尽
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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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时,故乡小镇已经充满年的味道了。街上车来人往,铺子里红红绿绿的年货摆得满满当当,门前柜台上到处用中国节和鸡造型做的装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你马上过年了。街上的人们更是大包小包,喜气洋洋地采购着年货,仿佛要备足一年的食物似的。
母亲已经将大部分的年货准备完毕,有家乡过年必备的炒长生果(花生)、年糕、酒酿,有母亲亲自做的很多菜肴,只怕正月十五之前是吃不完的。
此刻母亲正在用红纸包着给孙辈的压岁钱,尽管有那种红封筒卖的,但是母亲是习惯自己亲手包压岁钱的,把她一份对孙辈的爱心和一份期望包进了红纸里面;父亲还在工作,妻还没有回家,这几天是她生意最好的时候。只有儿子陪着母亲,他边按计算器边写着什么,我凑过头去一看,原来是他自己的采购单:爱国者MP3、阿迪达斯运动鞋、烟花……还真不少东西呢!这是他的压岁钱预算。我知道MP3是肯定要买了,他们班的沈帅帅去年就已经买了。至于运动鞋么,孩子的脚晚上都会比早晨长大几分的时候,买名牌实在是糟蹋了。
“今年的奖金怎样?有没有被评上先进了?”母亲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说着话,而我的思绪早就回到了我的少年时代。在我记忆中最为深刻的是24年前的鸡年前夜。
1981年的农历腊月二十九,再过一天也就是过年了。
那时我在县中住校读书 ,放寒假也有一个星期了。我和母亲在家炒长生果,炒长生果是过年前的一件大事了。平时,自家种的花生是不吃的,母亲悄悄和村里的几个麽麽(婶子)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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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城里换粮票,弥补家里口粮的不足。我很得意母亲每年让我参与炒长生果这件大事,因为母亲觉得我性子平和,不像姐姐那样是个急性子,不然几把旺火就把长生果给烧焦了,那可是一新年待客的最体面的食品,长生果炒得好不好可以衡量一个妇女是不是能干的一个重要标准。铁锅里放了几斤细沙,在细沙中加一点点的盐,再从少得可怜的油瓶里倒出一点点的油在沙子里。开始用文火把沙子加热,然后将连壳的长生果放进铁锅里,再有芦苇扎成的棒搅拌长生果。炒长生果的火是不能急的,这样才能炒出外壳微黄而花生仁已经喷香油润的长生果。今年母亲高兴,我们炒了两锅长生果,约有15斤的样子。炒好的长生果凉在匾里,等冷却后再装进甏里。长生果热的时候是不脆的,只有冷了才香脆可口。匾里的长生果微微发黄,发出浓郁的香气,这两锅长生果再次证明母亲是个能干的女人。因为灶火和劳动的关系,母亲和我脸色发红,心情非常好!
这时父亲回来了。今天是父亲在大队决算工分的日子,我们盼着父亲给我们带来好消息。哪里料到父亲黑着脸回家,看也不看匾里的长生果,坐下来长长里叹了口气。母亲一看这个架势,就给我使眼色,让我出去,生怕我一不小心被父亲训斥。
我正要提起装羊草的竹篮出门,父亲开腔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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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小孩子了,上了两年的中学应该懂一些道理了。我想把我的决定告诉你和你妈。”父亲是个牙科医生,因为是自小拜师傅学的手艺,所以没有能进入大的医院,只能屈身在大队卫生室干。因为父亲的手艺太好了,他的顾客遍及半个县,每天卫生室门庭若市,为大队创造了很多的财富。以前的大队长把父亲当作宝贝一样看待,每年的分红,父亲的收入仅次于大队长。今年换了大队长和大队书记,父亲的收入竟然比大队会计的还少,排在他前面的还有副大队长、副书记。因此,父亲觉得特别难受。
“前两天三星镇的师兄来过了,他准备自己开业呢。”父亲沉默半天,终于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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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国家政策允许吗?”母亲似乎看出父亲的想法了,想在父亲还没有说明白的时候先堵住他的念头。
“我已经去过一次卫生局了,国家现在允许私人医生开业,作为对集体医疗机构不足的补充。”父亲似乎胸有成竹,只是在想怎么委婉地告诉母亲。
“我就担心国家政策有变化,到时候你师兄恐怕要被批斗游街的。”母亲一遍用抹布抹着我家唯一的一件像样的家具——一张红木的书桌。只有这张不知祖上那辈子传下来的书桌,时时提醒着我家祖上也曾有过的辉煌。
“我已经决定了,我也自己开业。只要卫生局办事公正,文化考试和手工考试我不会输给任何人的。”父亲直奔主题了。
“你和我商量过没有?你61年吃的苦头还嫌少吗?”母亲停止了手里的活,开始抹眼泪了。61年父亲兼任生产队会计,而队长是他的童年好友。那时乡亲们一个个面黄肌瘦,在队里的食堂实在是吃不饱啊!父亲和队长一合计,悄悄给队里每个大人分了10斤米,孩子和老人每人分了5斤米。这件有胆有识的事情,在乡亲们的眼里是壮举啊!哪里料到,队长家的一个仇人去公社革委会告了状,父亲和队长被以“瞒报私分”的罪名拘留了整整一个月。辛亏父老乡亲将分到的粮食退回了队里,才把两个人保了出来。
“你提这个事干吗!你不看看现在是当道,和都是为老百姓说话的,政策怎么可能变回去呢?”父亲声音大了起来,似乎是在发今天在大队受的窝囊气了。
母亲哭得更厉害了!哭声把拄着拐杖的祖母给引了过来。
“你就知道在家里闹!你有本事为什么不在大队骂呢?就知道欺负屋里人!”祖母举起拐杖就作势要打父亲。这时母亲顾不得哭了,拦住祖母的拐杖。
“我说你啊!怎么脑子那么死板呢?中央也不会再变政策了,再变,把老百姓都饿死了,谁去养活他们中央啊!”目不识丁的祖母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妈!我们这不是在商量事情么。我正和雪坤为选择开店的地址争执呢,我们没有吵架啊!”雪坤是父亲的乳名。母亲只有在祖母面前这样称呼父亲的。母亲抹干眼泪,开始哄祖母了。我也趁机将学校里地理老师告诉我们美国牙医和律师是收入最高的情况说了出来。
“你小孩子家知道什么!看看羊草够不够到初五的?”母亲教训我了。
我赶紧提起篮子溜了出去。
那时我家乡,每家每户都要养几头白山羊的,孩子的一年学费全指望这白山羊了。所以割羊草是每个孩子每天必做的功课。而我知道,我在县中的伙食费和学校的学费还有来回的公交车费,靠这几头羊是远远不够的。何况,我去住校上学后,家里割草的人手少了,羊也养得少了。我是多么希望生产队的工分值钱一点,多么希望家里的经济好起来啊!城里的同学都穿着的确凉的黄军装,而我这样的农村学生都是穿着土布衣服,在教室里形成了两个世界。在我内心,也多么希望有一件自己的绿军装上衣啊!
北风很紧,天开始下起了雪,地里的土已经冻得很硬。就在这样的地里,我找着细小的杂草,用麻木手指紧握着镰刀一点点割草。我得多割一点,这样新年的头几天可以不用下地了。
过完年,父亲的诊所顺利地开了出来。我家也终于摆脱了贫困的年代。
……
“妈!你是怎么炒的,这长生果怎么跟买的一样,是咸味的。”我剥了几颗长生果问母亲。
“本来就是买的么,你怎么连四川天府花生也吃不出来了?我要烧那么多的菜,哪还有空炒长生果啊!对了,我们新年里到乡下看看。你给你外婆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我很想回乡下过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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