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二叔
回忆二叔
——汪应伟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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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离家出走已经十五年了,没有一丝音讯,也没有什么遗物留下,就连唯一的一张照片——身份证,也被奶奶烧掉了。在我的脑海里二叔的形象已经模糊了,我只能凭着童年记忆中的那些残片来寄托我对思念。
上天似乎要跟我家开玩笑,二叔离家的日子正是中秋节——家家户户大团圆的时候。以后的这些年中,每到中秋节,爷爷总会对着厚厚的锅盔泪眼婆娑:
“老二不知道现在咋样了,那年走的时候连一口月饼也没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浅谈减少白癜风复发需注意吃上……”
“您就别心了,一个大男人哪儿混不下一口饭吃,说不定人家现在过的可风光呢!”
这是宽心的话,提起二叔,大家沉默了。
那天一大早,我和父亲去地里收割荞麦,母亲在家里做月饼。这一天是我盼望已久的日子,(我一分一秒地计算着月亮出现的那一刻),同时也是母亲大显身手的日子,母亲的月饼技术得到全家十口人的认可,更难能可贵的是得到奶奶的赞许。
不远,奶奶跌跌撞撞向我这边走来,奶奶缠过脚,茂盛的荞麦丛中她的样子很滑稽,但我明白,肯定有大事否则她不会这么慌张,奶奶是全村有名的“女强人”,一般事情她不会惊慌失措,更别说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了。
“老大,你快去看看吧,听说老二昨天赶集时把你八叔打了,说是用砖朝头打的……”
“妈,你就别多心了,大街上能打个什么样,再说我那个八叔也该教训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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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老二的脾气你也知道,我这心里毛的很!”
“没事,老二昨晚给我说起过,只打了一下就被围观的人拉开了。”
良久,奶奶说:“我知道你们谁也指不动,你们不去我去……儿子不是你生的,当然不用担心!”
奶奶走了,她的眼里闪着泪花,荞麦丛中,她踉踉跄跄的样子,不由让人心生怜悯。
那天,似乎我们全家人早就有觉察,没有了往日的欢笑,村里各个山头似乎都有人朝我和父亲这边看,鬼鬼祟祟。父亲让我先回家,他去打听一下。
不一会儿,父亲气喘吁吁地冲进门,朝着母亲大吼:
“别做了,做那些给谁吃,人都死了。”
父亲走了,他的话语里带着哭腔,我和母亲呆呆地站在那里……
八爷是小本牲口贩子,二人由于账务关系发生口角……就这样,二叔由一个“老诚人”一时变成了杀人犯,人人喊打!
我最后一次见到二叔是在那个大水洞里,父亲和二叔哭成一团。那时我还小,监视我家的人并未注意到我,我给在水洞中的二叔带去了两块月饼。
“快跑吧,从这个水洞下去,跑的越远越好!”父亲推了二叔一把。
“我往哪里跑了,我连个县城都没去过。”二叔已经泣不成声。
“听天由命吧,记住,别往路上走,山沟、树林,晚上走,白天停……”
“我想见爹妈最后一面!”
“快逃命吧,来不及了,放心,爹妈还有我们呢。”
二叔抱起我,狠狠地亲了一口:
“丁娃,好好念叔,二叔这下看不到你了……”二叔哭出了声。
我将那两快月饼抵给他:
“二叔,我妈让你带上走路上吃”。我哭着说
“娃给的,你就拿上吧,路上几天时间恐怕吃不上饭。”父亲说
二叔满脸是泪,咬了两口:
“哥,我根本吃不下去!”
“带上路上吃吧!”
二叔跪下了,向着父亲磕了三个头 ……
“你给我快走!!!”父亲大吼
当晚,父亲被警方带去拷问,由于禁不住拷打,父亲说出了二叔的藏身之处,可警方并未找到二叔。灯下,父亲嚎啕大哭:“感谢老天,给了我兄弟一条活路……”
二叔走后,我家被全村人孤立了起来,户里的“当家的”号召全村人对我们进行长期的“冷战”,红白喜事,过年串门自然没有了我们的参与权,这种封锁直到我上了大学才解除。记得太祖母和奶奶去世的时候家里冷冷清清,连个哭丧的都没有,抬棺材的也是请外姓人,活人犯了法,死人跟着受罪,就凭这一点,我家永远被钉在家族的耻辱柱上。
不久,太祖母由于伤心过渡去世,没过一年,奶奶也离开了我们,二婶也改嫁了。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我失去了四位亲人!
二叔是个苦命人,在父亲兄弟三人中,父亲是长子,自然有好多优势,三叔最小,被爷爷奶奶看做宝贝,二叔没有他俩的待遇,据太祖母说,二叔在家里没怎么受过重视,直到8岁还不会走路,每天一大早,爷爷奶奶上工时便将他抱出来放在院子里任他自己爬,待到太阳落山在喂奶,二叔膝盖上绑着一层棉花,他爬过的地上,一片片血迹……后来,别人家的孩子都进了学校,二叔抗起了家里的农活。直到走那年,28岁的他连县城都没去过。再后来,奶奶给他找了同村一个姓蒋的姑娘,这就是二婶。他俩感情不好,十年来膝下无一儿半女。可能是没有孩子的缘故,二叔非常喜欢小孩,对我更是倍加呵护,几乎的有求必应。记得有一次我要抽烟,二婶坚决反对:“孩子还小,不能惯下坏毛病。”
“娃将来是好是坏,那要看他的定性,一根烟就能把他抽坏吗?”
二婶没坚持住,被二叔狠狠地打了一顿,当时我居然还偷偷的乐!
二叔每天回来总要抱着我亲一下,这已成了习惯。在我的记忆中,二叔连骂我都是很罕见的,但有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二叔打了我。
那天,放学回家,我的家庭作业是抄写《鹅》这首诗,这字笔画多,一页小楷,240个字,是个不小的数目。
错了——擦——摸黑了——使劲擦——破了——撕——又错了……
渐渐地,泪水不断滴了下来,纸面更脏了,再撕……
48页的本子只剩下10页了。
狠狠的几巴掌打醒了我,居然是二叔!!!
这是一个不识字的长辈教一个识字的晚辈怎样写字。
去年,年三十儿晚上,像往常一样,家家户户都到十字路口烧“黄昏纸”,(为流浪的馋神饿鬼施舍积阴德),父亲在十字路口划了个圈,拉我跪下,点起了纸钱:
“你二叔走了已经十五年了——毫无音讯,——我估计已经不在人世了——”
父亲说地很吃力,我知道,他又流泪了。
“今晚年三十儿,咱就朝着这十字路口给你二叔磕个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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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件件小事,我无法忘记,我知道,他是个罪犯,但他永远都是我的叔叔,我的亲人。每次回家,我都要到那个水洞边看一看,阴森恐怖,周围已絮满蜘蛛网,黑黑的同口向我诉说这曾发生在这里的一幕……我似乎觉得二叔还在那里,手里拿着我送来的那块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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