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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南方
遇见淮的时候,心里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胸腔被灌满了水,丝毫不敢动弹。
淮穿着宽大黑T恤,洗白破洞牛仔裤,裤管挽很高,红色人字拖。左手环抱着一瓶blue. nurse,右手提着一听百事。尖锐的刹车声过后,陌生的中年妇女浸泡在血泊中。酒和百事从淮手中滑落,伴随着她的尖叫和哭泣。一个穿衬衫的男人用手捂住她的眼。
那个男人就是我。感觉到她的深栗色短发在风中颤抖,似乎每根头发都在痛。没有化妆,没有任何首饰,皮肤干燥。眼睛如婴儿般纯澈。这样的女子,素得纯白。
一周后,在朋友的婚宴上看到她。清瘦,安静。纯白没有任何花饰的雪纺,洗白牛仔小外套,宽松破洞仔裤,挽很高的裤管,浅粉细跟鞋。没有化妆。端起一杯红酒走向她,她似笑非笑地说不喝这个,我向柜台要了听百事递给她,她什么都没说,扯开拉环。手指纤长,很漂亮。
七月的街景路过雨,路过城市的喧嚷及灯红酒绿。街灯像晕开的琥珀,贪婪地侵呑这车水马龙,潮来汐往。透过香樟的浓郁,空气依旧纯澈,如淮的眸。她不说话,一直。
喝酒么?!我发问式地提议着。
好。我只喝blue. nurse。依旧似笑非笑。
我点了鸡尾酒,她要了瓶blue. nurse 。三分之一的蓝色液体,高脚杯里,其余的全是冰。喝酒的时候,她眼睛在笑。
我告诉他自己在银行上班,本地人。她说她自由职业,没有家。说这话的时候,她专注地把玩着右手的粗拙银镯和浅咖手表。。她像孩子般大声嚼着冰块,她开始笑,没完没了地。我问她为什么笑,她说因为她的灵魂在笑。
为什么捂住我?那天。
我不想你看见死亡。
这种风月场所的乱,刺眼,喧然及来去两由之的感觉,我喜欢。
大学学的是什么?我问。
哲学。和喝酒,写字,失眠一样,都只是游戏。不同的是哲学和失眠不可控制。所以我爱喝酒和写字,不置可否地。
买单的时候,我尊重她,AA制。她说她不想欠任何人任何东西。
从曼哈顿出来,凌晨两点多。她光着脚提着鞋歪歪斜斜地走在街上。路过垃圾箱,淮把鞋扔了,似笑非笑地。
找不到她。没有她号码。
吃过午饭,接到陌生电话。一个虚脱得近乎抽离的声音。淮病了。我在街边的报刊亭发现她,她在垃圾箱旁,呕吐。我抱着她冲到医院,由于太瘦,她的骨头扎得我心生疼。
饮食不规律,过度暴饮暴食。医生说需调养。送她回家。床,电脑,榻榻米,透明玻璃瓶里的百合早已枯败,墙角叠放着书,有卡夫卡,海明威,夏目漱石,介川,张爱玲,三毛,甚至简媜。枕边是一本纳兰词。最醒目的是6个大大的零食袋,还有许多听百事。她说可乐可以陪她漂泊。电脑旁是一瓶香奈儿5号。房间里,空彻得寂静。她听王菲入眠。
走的时候,我悄悄地拿走了花瓶后的安眠。街上人潮涌动,都市的轩昂点亮了第一盏灯,一切,都是夜幕的前戏。独自去了曼哈顿,点了blue. nurse,加了很多冰。似乎从蓝色的液白癜风擦什么药可以好转起来体里,又看到她干得起屑,没有化妆的脸。服务生递来席巾,才知道自己整张脸都打湿了。我为什么哭,我不知道。
雨天路过屈臣氏。和朋友。
末。她叫我。不带任何感情地。这是淮第一次发现我。抱着一瓶blue. nurse,人字拖,栗色沙宣,黑色T恤,洗白牛仔裤,中科夏令营报名倒计时最后2天……错过再等一年!依旧是没有化妆的脸。没有伞,她从不用伞。她说交最后一次稿就离开这座城。这一次,她笑了,没有冷漠没有黯然没有不羁没有绝望。
我站在伞里,她站在雨里。看到我的黯然,她蹲在地上大笑。
去她家喝酒。我闻到了灰尘的味道。还是那些东西,只是换了株百合。淮爬在地上,用手拖腮,脚拨动着白叶窗帘。我问她哲学。她拒绝。说那会让她绝望。
可不可以安分点,别再颠沛流离?
你让我去相夫教子,当良母贤妻?!这般美梦谁都愿做,像极了泡沫,只是你还在泡沫里,而我早已在外。末,我什么都不信。
我犹豫地伸出手,发着抖,小心翼翼地把手心盖住她手背。冰凉而鲜活。她干净的短发发出凛冽而凌厉的香。她端着酒,闭上眼睛听蔡健雅。
淮。我爱你。
用什么爱?
一切。
如若我爱上一个人,我会用心和灵魂去爱。可惜我不爱任何人,我连自己都不爱。末,你爱的,只是有我的这段时光罢了,因为时光而来的东西,终会因时光而消失。
让我用这瓶酒的时间来爱你,淮。
透过蓝色液体,她的脸张扬着倔强和哀伤。我明白,她的灵魂是孤单的,用她的话说,是灵魂生了病。 瓶空杯尽。我对她说不爱她了。她说我的爱是水龙头,开关自由。
她说她喜欢枯委的花香,一种疏离而平淡的暗香,带着辛辣的垂死的幸福。
她消失了。 见到她会让我绝望,见不到她会让我死。
七月的最后一天。她在电话里说再见。那边很吵,只听见她说我像一个叫做司南的人。再无她音讯,终究不知司南是谁。她连离开,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许她上车的时候,仍旧似笑非笑。蓝色液体里的那张脸,像一个疤,印在告别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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