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虚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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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邻虚尘（一）
      
   
    　　
    　　
    阳光照射透光的地方有微尘，那是我们所能看到的。将微尘分成七份叫邻虚尘，那是目光所不能及。
    　　
    　　
    　　
    　　
    ----------------题记
    　　
    　　
    　　
    　　
    我相信有前生来世的说法。
    　　
    因为在我的脑海中，经常会浮现出一些片段，那是一些零星的碎片，一些我没有经历过的记忆。
    　　
    可是那些记忆是那么的清晰，感觉是那么的真实，又如同梦境一般。
    　　
    那个小村庄就如同从久远以前驻扎在我的思想深处，飘渺的又好象我的梦境。很清澈的一汪小溪从村北潺潺流过，黑黑的泥土岸畔是瘦骨嶙峋的几株老槐树，春末夏初，雪白的槐花漾着浓郁的香气，甜甜的香气沁人肺腑，让人心旷神怡浑然忘记世上还有凄苦。
    　　
    我不得不说明一下，这个地方我的确没有去过，然而记忆却如烙印存在。直到某一天我无意中闯入那个小村庄蓦然发觉，我的记忆没有错，错的只是我没有到过那里，却拥有那里的一切记忆。
    　　
    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村庄，它很小，只有百十户人家，大多人家姓雷，所以我们姑且叫它雷家庄。
    　　
    每当夜幕悄然降临，大多人家早早睡觉。我很害怕夜的来临，全村只有德权叔家偶尔会有光亮从窗隙透出，他是大队的会计。别人家是不会舍得这样烧灯油的，只有德权叔不得不点灯熬油的夜里做帐。
    　　
    饥谨如同夜幕来临般悄然，地里的麦苗虽然长的油汪汪煞绿，可是谁家也没有余粮。我不象别家的小孩，他们喜欢去学校。我不爱听老师天天念叨什么最高指示，尽管老师的宿舍灶塘中偶尔能扒出黑糊糊的烧红薯什么的。
    　　
    孩子们都不愿意跟我玩，他们说我闷，不会嬉闹，我也不喜欢跟他们玩。从邻村路口偶尔会过来运输队的马车。每次这些愚顽的孩子都是追赶着，跳着脚骂“赶大车的坐好了，别让马屁嘣跑喽~~赶大车的不是人，半夜敲人家寡妇门……”嬉笑哄闹中，车把式如果斥骂，这些孩崽子便把地上的土坷拉雨点般砸过去，然后做鸟兽四散。
    　　
    我常去的是西院的北屋，这里的院落都特别长，西院后面是杂草长的最疯狂的地方。北屋破旧低矮，黑乎乎的。木门上的漆早就剥落，木格窗户上原来蒙的毛头纸也是用破塑料布代替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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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大爷一个人住在这里。
    　　
    很早我就知道，村里人不喜欢二大爷，他也不爱跟别人说话，我那么喜欢往他那跑也许是一种天性。没有小伙伴喜欢跟我玩，我也不喜欢跟别的孩子玩。
    　　
    经常处在饥谨边缘的人做事容易疯狂，树皮都快被吃光了，人们饿的快走不动路了。可是，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德权叔从乡里开会回来就一定要开批斗会。每次都是二大爷被绑走，又戴着高高的纸帽子满身青淤的伤痕、疲惫的回到他的北屋。
    　　
    放学后回家没有看到大人，我就又往二大爷的北屋跑，出乎意料西院满都是人，我从大人的肋下钻过，刚刚进了堂屋就听到有人尖细的声音喊叫“他疯了！”
    　　
    二大爷被绑成粽子一样蜷缩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嗬嗬”叫。我冲过去想给他解开绳子。
    　　
    “滚开！”爹一把拽住我，他只轻轻一扯我打了一个趔趄，紧接着爹一脚把我踹倒。
    　　
    我哭喊着“二大爷~~”
    　　
    我看见二大爷花白的胡子上有血，他高大瘦弱的身子被绑成一团，脸在地上蹭着。他的眼中一定喷射的是怒火，可是二大爷一句话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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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哭着看众人用绳子把他像狗一样拴着。
    　　
    晚上我偷偷跑去。
    　　
    夜。 一片漆黑。我不知道了恐惧，星星也许在天上狰狞的眨着诡异的眼睛。
    　　
    远处谁家的狗偶尔低低呜咽着吠了几声，我心里面扑腾腾狂跳，顺着杂草丛生的小院跑了很久，我进了二大爷的北屋。
    　　
    看守的人在炕上打着呼噜。二大爷仍旧蜷缩在地上，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费力的解着二大爷背上的绳子。粗大的绳子扣系的紧紧，似乎要勒进肉里面。我用劲解着又怕弄出一点动静惊醒看守他的人。
    　　
    终于，我解开了绳索。
    　　
    二大爷头转了过来，冲我无声的咧着嘴笑，那笑容是狰狞的，眼中尽是寒光。突然，二大爷的手臂猛的叉了过来，猝不提防中，他的一双大手紧紧扼住我的脖颈，我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喉咙间急促的发出“呃呃”的叫喊。
    　　
    二大爷猛的一滚，嘴里面“嗬嗬”声响怪笑！手用力掐着我的脖子。我的手脚无力的踢打着，胸腔憋的喘不上气来，脸胀的通红，金星在眼前四散崩射。
    　　
    炕上的小伙子被惊醒了。
    　　
    他一定看到了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二大爷用手掐着和他最亲近的侄子！
    　　
    呆了一呆，他终于放声大喊：“来人呐~~~疯子杀人啦~~~”
    　　
    我的气息已经不够用！眼前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漆黑！！！
    　　
    木棒敲击肉的沉闷“噗噗”声似乎在响，滚烫的液体溅到我的脸上，脖子被二大爷攥的紧紧似乎被掐断。
    　　
    痛苦！憋气的痛苦！！
    　　
    窒息！绝望的窒息！！
    　　
    我的身子终于软软，无力抗衡。
    　　
    记忆被打断，所有关于雷家庄的记忆停留在这一瞬间。我一直当这一切是一个噩梦，直到那天我无意中闯入雷家庄，我才知道。这一切不是梦！虽然不是我的故事，但是这一切曾经真切的发生过。不属于我的记忆为什么会存在于我的脑海中？
    　　
    夏天快到了，天气已经很热，蝉儿在树梢让人心烦的吵闹，前面是我没有去过的一个村庄，刚到村头，我的心里一惊！
    　　
    我敢肯定我上一第一次来这里，可是村头北面的小溪让我眼熟！
    　　
    推着摩托车在潺潺小溪上的青石板上走过，阴凉巨大的槐树在头上。鼻息间嗅到甜甜的槐花香气让我的记忆打了一个颤~~
    　　
    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熟悉！
    　　
    我心中有一个强烈的渴望！这就是出现在我梦境中的地方么？
    　　
    我探索着凭着记忆向村里走去，再往前应该是我曾经的家了，院子很新似乎刚刚翻盖过。我有些失落的继续向西院走去，突然心剧烈的跳动！
    　　
    我看到了！那破旧低矮颓讫的老屋！
    　　
    青黑色的旧砖，屋檐上的荒草。剥落的木门，破旧的老式木格窗户！
    　　
    这里！肯定就是我曾向往的老屋！
    　　
    我记忆中的西院北屋！二大爷的北屋！
    　　
    我向隔壁的一个七十岁左右的老人打听
    　　
    “这家是谁的房子啊？”
    　　
    “你干什么呢？想买这家房子？那可不好办呐！这家都死了，只有一个儿子在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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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二叔，雷德禄”
    　　
    经过我详细的打听以及我查阅了大量的资料，我知道了关于他的故事。在县文化馆珍藏的《县文史资料》上甚至还有他的名字。
    　　
    雷德禄，男，（1903—1968）河北丰润雷家庄人。早期党员。曾参加抗日救国军。1934年在佛爷来、红日口等日伪据点中做出卓越功绩。
    　　
    村里人跟我说起他的故事很简单。他是一个汉奸，跑反讨伐的时候做过维持会的会长，给日本鬼子做事。后来又跑出去几年，回来后知道媳妇跟别人跑了，儿子被抓壮丁走了，就开始疯疯癫癫的。文革的时候批斗他更疯了，后来他掐死了一个本家侄子被众人乱棍打死了。
    　　
    我无法抹去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关于这个人的故事更是无法评说，我想知道的是村里人的说法是真实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