嗲嗲地喊一声“娘”
对母亲的称呼因地方不同不一而足,我所见之人多数称“妈”,这大约是主流。而我,每次跨进家门见到母亲时,却是嗲嗲的喊一声“娘”。
我家到我的父亲那一代,不知道是几代单传,因娇惯和好养活之故,父亲称我的奶奶为“婶婶”。到我这一代,却是人丁兴旺,清一色兄弟三人,没有女孩点缀。我姑妈家有唯一的一个女孩,对这个表妹,两家人共湖北最好白癜风医院宠之,因此让她叫姑妈为“妈”,称我母亲为“娘”。每当她喊出比我们更加娇气的“娘”时,我就觉得表妹特别可爱,甚至连她耍刁放赖时的恶相也被暂时消忘。
小时侯我和一群伙伴到村后的河滩上玩,那里有许多运沙车。有一位40多岁的司机站在车门的踏板上监视工人装沙,一边吃烙饼。旁边的人搭讪说:“没有吃早饭吗?”“不是,今早吃的不多,俺娘怕俺饿着,给俺烙了芝麻饼。”话语之间,幸福之色溢于言表。当时我想;这么大的人了说话还娇滴滴的,也不觉羞。可就这一个娇滴滴的“娘”,却象烙饼上的芝麻一样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子里。直到现在,特别在独处时,还常常浮上心头,那股融融的暖意,依然清晰如昨。
“慈母手上线,游子身上衣”,小的时候,我们兄弟仨的全身装束几乎全是出自母亲之手的土产品。母亲手中流出的线,如果做成衣服,不知道能把我们包裹几层。直到我去县城读高中前,一直穿母亲做的鞋。小的时候能闹,母亲就做山杠子鞋,上初中了,母亲就做紧口鞋。就是以后读了大学,脚下的鞋垫还是出自母亲之手。厚厚的布层,密密的针脚,垫在脚下又硬挺又舒服。每次我把鞋垫晾在阳台上,同学们都羡慕不已。“俺娘给俺做的!”每次我都满含骄傲又幸福地对他们这样说。
中学时,有一年冬天里,我被选拔参加篮球赛,由于训练,一双新做的紧口鞋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磨穿了底。母亲发现时,洞眼已有指头肚大了。我心里很害怕,害怕母亲责备,更害怕母亲伤心。出乎意外,这次母亲没有责备我,因为她知道这次不是因为玩闹。母亲拿着鞋,琢磨了好长时间,才说:“再穿,鞋底就没法拾掇了。”晚上,母亲在灯下拾掇鞋底,脚伸进我的被窝里暖火着。看着母亲映在墙壁上的影子,默默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我的沈阳白癜风医院详谈自我如何护理心突然收紧了,喉咙里象塞了什么东西一样有些哽咽。突然我感到眼角有一丝凉意,是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出来。怕母亲发现,我赶紧把头埋进被窝。可是即使这样依然不能压抑我欲爆发的感情,我下意识的捂住了母亲的脚,紧紧得贴在我的胸口上。母亲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母亲的脚趾一弯一弯,挠的我痒酥酥的。
我歌仨上学,家里还有一个仅仅能自理的奶奶,这一切重压都加在了父母身上。我母亲就象蜜蜂一样忙里忙外,对于生活的压力,母亲象默默的老黄牛一样坚忍又充满了信心,地里的庄稼活忙完了,就照顾家里的畜禽,家里的忙完了,就发动面条机加工面条。这面条机是家里的主要经济支柱,从用手摇到后来装了电机,一共运转了七八年了,而母亲的生命也就在机器的轰鸣中支撑了七八年。随着年龄的衰老母亲的身体越来越糟,那迅速增多的白发逐渐压弯了母亲的身体。我在安静的大学校园里读书,一想到母亲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劳,想到母亲那分不清是白发还是面粉的头和手部患上白癜风的原因是什么脸面,我的酸楚就无法压抑。这时候,我就赶紧把眼睛隐藏到一个别人看不到的方向,努力把不争气的眼泪强行回流到心里,去洗涤我那颗负债的心。有一次写家信,我告诉母亲,当我自立时,一定砸碎那耗累母亲生命的面条机,让母亲安享晚年。信由父亲读给家里人听,换得全家人的一阵沉默。我放假回家后,和母亲谈到深夜,说到了这事,母亲笑了,满含深情的说:“傻孩子啊,只要你们在外面努力学习,平平安安的,我们就很满足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泪水又涌了上来,但当着母亲的面,我低下头,强行把它咽了回去,那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啊!
母亲不只在孩子们身上呕心沥雪,对待我的奶奶也是极尽孝道。奶奶七十多岁了,来到我们这个“地主”成分的家庭里,在文革时期,精神上和身体都受过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到了老年,不知道是糊涂还是想寻求加倍的补偿,特别不容易伺候。假期里,我见奶奶经常莫名其妙地为难母亲,有时还非常过分,我很为母亲不平,尽管我也敬重奶奶。有一次,我对母亲说:“娘,奶奶有些不讲理,这是她年龄大的原因,我们心里都明白你的委屈。如果你受不了,可以找个合适的机会同我奶奶面对面地谈谈,就是适当地吵吵嘴也不要紧,这样也许会好一些。”母亲知道孩子们理解她,感到欣慰,但还是宽容地对我说:“你奶奶年龄大了,没有几年好日子享受了,我们都应该迁就她些,其实有时候我真恨不得不理睬她,可怎么忍心呢?你奶奶太不容易了。”同时又意味深长地说:“人谁没有老的那一天呢!”母亲没有读过书,没有受过一点正规的教育,可是母亲践行的这些道理比任何一本书都阐释地更加深刻,更加丰满。母亲通过言行对我们进行着潜移默化的人格教育,这些都让我们兄弟终生受益。
孩子无心,有些事情一旦过去了,很少去想它。现在回过头来一想,自己竟然欠下母亲这么多。用了几十多年的时间才明白:母亲手指尖流出的是深深的慈爱,母亲脸上滴下的是晶晶的心血,母亲用心血织成慈爱的网,让孩子们生活在其中,既安全又幸福。
这许多年来,我一直想找一些恰当的词汇来形容母亲,不知是词汇的匮乏,还是我笔力的苍白,我觉的世界上一切美丽的形容词在母亲这个伟大的字眼面前都显得渺小无力。也正因为如此,我越想站在母亲面前,嗲嗲地喊一声“娘“,听到母亲那饱含深爱的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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