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岁月和人群中的那个自己

不见不念

找到岁月和人群中的那个自己
  

  

  

  找到岁月和人群中的那个自己

  

  ——我的网购自白书

  

  

  信用卡的结账日一天一天临近，我的心也日日显得轻松起来，终于这个月的账单将恢复简单、清晰，正像我重新美好起来的生活。

  每天早晨打开电脑，虽然还是习惯性首先登陆淘宝旺旺，逐一浏览收藏店铺的上新情况，但那种心情已经是走马观花似的一派闲淡，不可想象的饥肠辘辘、伏机待发的昨天一去不复返了。

  那是真怎样的一段日子呀？！淘宝正如我画在漫画中的那头猛虎，忠实相守，分秒为伴，它安静地伏我为挽回逝去的青春，不惜一掷千金，结果换回件件飘在阳台、填在衣橱、却鲜有上身怪异衣布的微陷美丽心情上——如果美丽的衣服能够使一个女人重新光芒四射——它大口大口地吞蚀着我淌走的不知冷暖的银子、细细密密犹作嫁衣的心思，还有究竟是今天高价买个尝鲜还是明天待机落个实惠，这之间的无数辗转纠结。

  终于那只老虎叫我放走了，去了何处谁家，自不是我辈关心之事了——每一个生涩的新手和年轻的生命，都是一翻跌打滚爬之后才获得生活的智慧。从此，需要像艰难处咬紧牙关一样看紧自己的钱袋子；再打磨一面长着慧眼的镜子，往心里搁上，只消看上一眼，万千霓裳中即隐没无踪，唯有一件它含在眼里脉脉地说：“这是最适合你的”。是的，只想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美丽。

  　　

  从上个夏天，同事向我推荐了一个淘宝网店（且叫它夏依店）开始，我一天一天沉迷，一点一点染恙，最后成瘾几近不能自控。其实这不干那家网店的事，它只是在本份地做着一点生意；和每一个本份生活的人一样，那个眼光独具、自当模特的美丽店主凭着辛苦和付出，谋着自己一口饭里的生活（当然现在她做大也做强了）。

  第一次在夏依网购，是一条连衣裙，收到后感到前所未有的满意，因为之前我年轻的网购史，是由“物非所值、尺码不合、色差明显”这样的词写就，接连的失望，几乎要让我像回避种种网络时代的衍生请问儿童脸上有绿豆大小的白点的危害物（比如电子书）一样，回避这一快捷然而不可信的现代生活方式。

  可是，谁想这一次竟是这样好，出乎意料的好。裙子是厚实的棉麻质地，一直低垂到脚踝，舒适而合身，站在镜子面前，几乎与先前在网店图片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我惊喜地发现自己身材与模特的相似，再比较了具体三围数字，我郑重地将夏依添加到收藏夹里。

  后来，我基本上隔几天就打开夏依的网址看一下。那时候对“上新”、“跑单”、“秒杀”这些行话都没有概念，青愣愣的网购初级生，甚至每次旺旺聊天，那边“亲”啊“亲”的热乎都会让我浑身不适，萌生口蜜腹剑欲引上当之感。夏依不一样，她家的在线客服一般不会很热络地招呼你（也许是因为生意忙吧），但这样的不冷不热反倒让我对她更加深了一层信任。经由了夏天漫长日子里的酝酿，特别是后续积累的数次成功网购经验，我那先前浅淡的好感，一天一天深彻起来。秋天来了，我对夏依的情感已经绝对地热烈而专一，有如某个白痴男生的单相思。

  时不我待地浏览网页；熟练地拍下；迅速地付款；期待约会般地幻想明天；第一时间下楼收取快递；然后躲在办公室的格子间里，暴殄天物般地拆袋，用最大的克制对付即刻上身试衣的欲望；拎着揣满了秘密的大包鼓鼓囊囊地回家；破门而入迫不急待地试穿；放入洗衣机等待与沐浴后“美人”的亲密接触；第二天一早穿上衣角还带着湿意的新衣，投入同样散发洗衣液香气的崭新一天；黄昏却走在一日无人问津的忧伤黯淡归途；从此相忘于江湖隐没于衣橱……一个秋天再加半个冬天总体是这样过来的，我的衣橱夜夜消化不良，却患上了重度肥胖。

  作为唯一主人公的我，在美丽的挑逗和失望的愚弄之间反反复复饱受折磨，而日显憔悴——精神的憔悴不堪是至深的伤害。我在别人忽略目光中一点点碾磨着自己仅存的一点自信，而那只拉磨蠢驴的眼睛，却依然妒火中烧地瞥向远处那飘动在风里的异乡青春。

  　　

  青春，当然她不是一件被命名了的衣服；在一部“美”的字典里，也不可能只有青春一个词语被检索，而我为何偏偏像那头拉磨的笨驴一样死执着找回青春的意念，一转又一转走在围困自我的路上？！

  “我要让从前的日子都得到补偿！”是的，从前的那些日子，同龄人花蝴蝶一般漫天舞动的青春阳光下，是我枯守着遥远星空的理想一人独坐冷板凳的夜晚。如今头顶的星空依然遥远，脚下却踏上了青春过尽的彼岸，特别是一个小生命的突然造访，让初为人母我更生人近中年的沧桑之感。

  夏依店主那些衣着搭配得当以及光线、视角都无比完美的照片，适时地充当了我这个虚弱准中年人的第一根救命稻草，长盯屏幕迷糊的双眼，竟将照片的样子当作了自己的青春镜像，一念继而愈加虚妄：只要拥有，便可找回往昔。

  一切的作都在网上无声地进行，支付宝、网上银行勿需言语的默契合作。缺乏现金交付的实物视觉刺激，只看到网银账户存款数字变小，我在“青春幻想”剂下的心，竟然微微地兴奋。那兴奋里绝然没有日常生活乌乌泱泱的琐碎，也不会充斥柴米油盐、奶粉、尿不湿的不洁气味，更听不到喋喋不休来自于鸡毛蒜皮小日子的纷争聒嗓和受惊吓的小生命突然的大声哭啼。每天闭上眼睛，只要想像着夏依网页的那些照片，我就莫名地感到安慰，仿佛一觉醒来它就是我的明天。而期待中的明天永远只是幻境，正如网页所呈现给我的照片；真实的今天注定被放逐辽落的此岸，我永远无法渡回到青春的昨日之滨了。

  我一个太过注专家解析眉毛白癜风属于什么型重别人目光的人，BTV《直播北京》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爱心援助青少年白癜风患者仿佛因了那一束束光的打照才在电影院的白屏上映现了我的人生。在那些目光里，我看到了微微的惊异——这个年近中年的妇人突然大动静地折腾自己；还有一掠而过的疑容——共有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们欲往那折腾的背后探望；但又嘎然而止——谈不上美丽的秘密并不值得深究。是的，最终我看到了沉默，那种不置一言不屑一顾的沉默。

  四下里一片沉寂，我站到镜子面前，重新认真地打量自己。长及大腿的大红韩版毛衣，毛呢热裤里面是紧身黑色打底裤，UGG灰色雪地靴，再加上今年大热的毛线围脖，我是谁？夏依网页上的美丽模特？韩国街拍照片的劣制赝品？或者某个有着与我一样的心迹执念于青春的追回症患者？总之，那个人不是我，尽管她像冬天下午三四点钟阳光一样稀淡的面容是熟悉的，她如落尽叶片秋枝上的孤零零鸟巢般的眼神有着相同的呼应；尽管衣服是合身的，甚至有如量身定制，但一切总之不那么回事。老旧的CPU，新置的外箱；破败的蜗居，刚刚完成出新的外墙；臭死的河水，表面浮动着孔雀羽翎般光泽的蓝藻……世界上一切名实不符的事物尽可拿来作比方。我瞬间坠入另一个深不见底的迷谷，就这样万劫不复永难超生了吗？美丽就这样永生与我诀别了吗？

  智慧在痛苦之后到来。我默默找回了从前的衣服，并度过了一些个更加静寂的夜晚，谈不上大彻大悟，但走过这难为人说的崎曲之路（包括付出金钱、睡眠和数度心伤的代价）后，我回到当初的绝决出走的起点，同一纬度，也许是更偏北的经度，如同我人生的方向。

  作为偏居的现实疏离者（虽然说不清是主动还是被动），跟风追潮的时宜之举，在我的身上显得那么不合时宜，哈哈镜有时就是智慧的化身。生命之河有着渊远流长的来处和连续的脉息，怎么可以瞬间改道，又怎么可能突然倒流？它是象河流一样永远不可逆转地向前，那么谁又能够说此时此地正经过的两岸风景不是最好的呢？

  　　

  找到一种相宜相适的衣着风格，如同找一个终生相伴的爱人尽阅人生风光，携手至老，无怨无悔；顺着自然的节拍向前生活，哪怕是面对衰老和死亡，美丽不只有青春一种，智慧之神将随处播撒她的机缘之花。在我三十岁的生日到来之前，我庆幸我捡到其中的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