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 kzzdg5e2

汉字和遒

天已蒙蒙亮，冬天的早晨雾很浓。桂花街的几盏街灯还亮着。灰白色的雾霭从远处飘来，在昏黄的灯光下，汇集成黄色的旋涡，又向四周流去。在远离灯光的街角，淡成灰白色，钻入一扇扇木门的缝隙里。   

　　桂花茶馆的服务员张驼背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拍了拍身边的女人，嘟噜着：“哪个龟儿子？老子正要办好事。”   

　　那女人左手拂了驼背一巴掌，嘟哝一句：“老不死，去开门。”便又翻身睡了过去。驼背扯起中山装披上身，趿了棉鞋，开门去了。   

　　驼背开了灯，一边问到：“哪位同志这么早啊？”，一边把那木门拉开一条缝隙。   

　　一团灰白色的雾气从门外涌了进来。跟着就传来一个又低又粗的声音：“驼背，是我。”   

　　张驼背把门开大了点，说：“麻子，是你哈。格老子你没得婆娘娃儿，也不让我睡好觉哈。”   

　　那人也不说话，请问白癜风刚开始通常有多大面积一掌把门大大推开。一步跨进门，把手掌在脸上抹了抹，大声说：“好大的雾第二届全国白癜风“夏病冬治”科学大讲堂隆重召开！今年子还没见过楞个大的雾。”   

　　张驼背把头伸出门看看，满条桂花街都被雾气笼罩着，街灯在渐渐明亮的天光下越发微弱了。街上静悄悄的，一只狗沿了街道旁的水沟嗅着，用舌头添那些门槛。   

　　“麻子，楞个早来，喝啥子茶？”   

　　“沱茶撒。”   

　　“麻子，今天你要做三岁小孩用什么方法治白癜风疾病啥子嘛？起楞早。”   

　　“昨天搽黑，听他们说，先锋兵团的王司令说今天是二十五号了。他们和红庆兵团谈判好今天都不打。我去菜园坝河边帮街坊背白菜。”   

　　“哦，对头了，明天是老人家的寿辰。他们也晓得歇气了。”   

　　麻子走到灯下的桌子前，把背篼搁在茶桌下。用手抹了头上的雾水，说：“驼背，格老子活了楞大岁数，硬是没见过这阵仗。又不是共浙江最好的白癜风医院在哪产党打，都是一家人，偏要动刀动。”   

　　驼背从柜台取了茶叶，放进茶碗：“麻子，不要管那些事。只要不遭冷子打死就好哈。”   

　　李麻子转过脸来，对驼背笑了笑，那一脸的肉疙瘩全挤在了一起：“驼背，赶紧冲了茶，我喝了好走路。”   

　　驼背提了暖瓶，往茶碗里倒了水，递到李麻子跟前：“麻子，今天你帮寡妇背菜不？”   

　　“要背。”   

　　“麻子，那婆娘贤惠。”   

　　“嗯。”麻子拿出纸烟，火柴点了，火光把他粗黑的眉毛映成了深紫色。   

　　“虽说拖了三个娃儿，她手脚利落，也勤快。”   

　　“嗯。”麻子猛吸了一口。眼睛在纸烟的光亮里闪了一下。   

　　“我看你把她娶回屋算了，也好有个做饭的婆娘。也有人说话。”   

　　麻子不再言语，只把烟猛吸了。烟一圈圈从他嘴里吐出来，在他头顶成了一片褐黄色的雾。麻子吸完了纸烟，把茶喝了几口，咧开嘴笑了笑：“这年头生兵荒马乱的，万一我有个好歹，她又要守寡一场了，就楞个帮她算了。”   

　　“也是。”驼背点点头。   

　　李麻子举起茶碗，一昂头,连水带茶倒进嘴里,站起身来，从桌下拖出背篼：“我今天还要帮几个街坊背菜。要早点走。”说着，把一块两分硬币搁在桌上，大步走出门。   

　　驼背追到门口，望着麻子的背影喊道：“麻子，两路口那里打凶得很，经常有人挨冷子，你小心点哈。”   

　　“晓得。老子命大。他老人家万寿无疆，我只比他少活一天哈。”   

　　   

　　天全亮了。桂花街上的雾霭也退去了。冷风还嗖嗖地刮着。街上电线杆上的高音喇叭里响起了歌声：“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   

　　几个行人缩了脖子，匆匆走过。   

　　“驼背，今天好大的雾，要出太阳哟。”有过路人向驼背招呼。   

　　“嗯。阴了好多天，要出太阳了。”驼背坐在桂花茶馆的门口，用短短的烟杆抽了叶子烟，等着喝茶的客人。   

　　“驼背，今天要出太阳了，托他老人家的福哈。”那人走近了茶馆，笑着说：“你老哥子也该晒你的驼背了。”   

　　驼背也笑了：“龙二哥，我还要靠他老人家照耀一辈子哈。最好是把我驼背的背照伸展了。”   

　　   

　　约莫十点种的时候，太阳依旧没有出来，倒是明亮的天光，弄得一条桂花街都亮晃晃。小孩子们趁了这天气，在街上野着，拿了树丫和棍棒玩起了打仗的游戏。大人们也趁了没有声和喧闹着走过的武斗队，在自家的屋檐下吹起牛来。   

　　就在这时，驼背看见一群人远远地向茶馆走来。他们走得近了，驼背才看清楚，那是先锋兵团的王司令和几个红卫兵。几个人手上都拿了各式武器，有步，有冲锋，还有机。只有王司令一人，在军大衣外面斜背了一支。   

　　驼背连忙在地上磕灭了抽了一半的叶子烟，站起身来，整了整中山装，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本语录来。看见几人走进茶馆，他赶快直了腰板，把语录端在胸前，朗声喊道：“首长海南知名白癜风医院好！为人民服务！”   

　　王司令一步踏进茶馆的门槛，斜了眼睛看着驼背说：“我们今天要在这里商量点事情。”说罢，便一屁股坐在店堂中间的茶桌上方，拿眼四处观望。   

　　“王司令，我们茶馆坚决支持革命小将的革命行动哈。”驼背一边说，一边拿了一叠茶碗，一溜烟跑来，放在桌面上。眨眼工夫，就给各个碗里放好了茶叶，用锑壶倒上了水。   

　　“王司令，各位小将，你们忙大事哈。我去烧水了。”驼背举了右手，在他软塌塌的军帽边向王司令行了一个军礼，退到店堂后面去了。   

　　   

　　张驼背和婆娘在店堂后的小屋子摆了一阵龙门阵。快到晌午阵，听见店堂里有吵闹声，他撇下婆娘，走到店堂里。   

　　一进店堂，看见李麻子背了背篼，要进茶馆。一个红卫兵站在门口，用步拦住了他。   

　　“凭啥子不让我进去，我找驼背。”麻子扯了嗓子说。   

　　“你眼睛长来做啥子了，没看见司令在店堂开会？”那红卫兵用捅着麻子。   

　　“你们开你们的会，我找驼背，又不惹你们。”麻子瞪了眼珠吼道。   

　　“你晓得不，这阵茶馆是革命圣地，闲人不准进去。”那红卫兵把横了说。   

　　“不是革命圣地，是办公重地。”王司令把脚翘上长凳，笑了说。   

　　驼背看了这阵势，忙跑过去：“麻子，我叫你帮我背的白菜，你啷个才来？我婆娘都冒火了。”一边说，一边拉了麻子望店堂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