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去那扇门里的时候,透过烟气的浓雾,看见狭窄的空间里尽是坐了些吃过饭又不愿在家里呆着的闲人。这样的季节,屋外寒气弥漫在每一条最细小的缝隙里,这正给忙完大半年的农人们一个聚在一起打牌闲聊的机会。头上吊着的是一个钨丝小灯,发出昏黄的亮光覆盖下来好似也十分映着这样的季节,和这样的一屋子人。
我挤开围在牌桌周围的人,走到柜前递上一块钱,换回来两根烟,叼在嘴里一支,不等我自己拿出火来,里面的小哥笑盈盈的拿出火机来,“啪”的一声,我凑上去吸了一口。
“你回来了。学校可是放寒假了?”
“是的”。
“看见你很好呢,在外面的人总是比每天都看见的让人想念。”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并没有去看看坐在他面前的这群人。他们坐在那里,打牌,抽烟,还有大部分的是站在那里看着,随意的聊着一些话,或者就是把手交叉在胸前,呆呆地站看着。
这样的气息我十分的熟悉着,让我清晰地知道,我是回来了。
“学校里都还好吗?”
我最不愿的就是这样被熟悉的人追问着。他们只是知道你在外面上学,以为因了这样你就脱离了这熟悉的苦海,是十分逍遥甚或就要功成名就了。被这样问了好多次之后,我便生了抵触的情绪,心里想着:你们不是觉得外面的就是美好的吗?想从我这里了解一些花花的世界。然而我偏不这样,如果你想从我嘴里得到那样的虚无的幻想,我就偏不要满足你们。我说出的一定是要你们不会理解的,有时又无中生有的加些添油加醋的成分,把我看到的硬要说出几分可恶来,我看这样你们还能不能满意。总之,我厌恶满足他们那样的虚无,任性的欺骗他们。至于他们会不会真就相信了,我是不会去担心的。
“嗯,嗯”。所以当听他又是要这样问我的时候,我知道这是在有意的引导了。我就先是这样随意的回答着,扭脸过去看其他人了。
因了烟气的缘故,屋里的温度让人舒服。看着他们打牌,待身上的体温升上来,我拉开棉衣的拉链,靠着柜台站着。
屋子中间的这一桌玩的是牌九,我是十分外行的,每每看的时候,我关心的也只是一圈下来输掉的人要从自己前面的钱里抽出几张给赢了的那个。这一圈下来,又是分配钱的时候了,我拔拔头要看看结果是怎样的。坐在左边的这个从自己的钱里掏出一张二十的来,递给他对面的这个,这个收到钱又从自己的钱里扒出一张五块的找回去。我对面的这个是我的亲戚,他看见我点点头,算是看见我跟我打了招呼,接着拿出自己的一张十块钱来,递给赢钱的这个。背对着我坐的这个,我不知道是谁,看不见他的脸,他的话却从下面传上来:
“我和你抵了,上一局我给你的不用找回给我了”。
看了几局下来,四个人都是有输有赢。看热闹的人不停地插进几句话去,看起来好像自己也在参与这样的输赢。
不时地有人推开门去,回来的是去方便,也有没回来的,大概是顶着寒冷的夜色回家睡觉去了。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一两声孤独的声音,那大概是公路上忙着赶夜路的大货车。因为拉的过于的多,白天怕被护路警察逮到不光扣下车上的货,还北京看白癜风病最好的医院要把人也扣下,直到乖乖的交了罚款,受了教育才肯放掉。
我的思绪走神时,也会想到夜里坐在远途的客车上去往一个目的地的情形。车里的旅人发出鼾声,透过脚下的车板传来“嗡嗡”的轮胎摩擦着地面的声音。这声音留存在脑子的深处,配合着这样的夜色便会传到我的眼前来,透过车窗扭头看向外面,黑乎乎的一大片,没有了天地的分别,偶有逆向的灯光一闪而过。一个人在那样寂静的夜里,觉得什么也没有意义,不知道最终会走到哪一个目的地,那里有着怎样的风景。在很多对于学校的老师而言是无用的书上,描绘着各种各样的地方,那里有着一种魔力,对于我而言,它们有一种吸引。我坐在教室里,听着嘈杂的声音,幻想一个人拉着一个小包,走过一站又一站,不用去管靠什么生活。远方的人是善良的,他们的施舍是对我的召唤,这力量强大,虚无,可以让我忘掉我正生活的世界。
在学校里有一次我和一个海南的学生坐在宿舍的楼顶,他极力给我描绘着他家乡的种种,并且邀请我假期里去他家里看看。
“我从这里如果坐火车回家的话需要坐两天一夜”。他给我介绍。
“海南的夜色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因为白天的阳光太烈,北京哪间医院治疗白癜风好晚上看不到月亮?”
“不知道,听你这么一说,我竟都想不起来了,下次我回家会仔细看看,到时候告诉你是怎样的。”
楼顶上的风比下面的让人感觉清凉。白天如果坐在那最好的白癜风医院在哪里个位置往下看,学校里的行人朝着各个方向,三五成群,手舞足蹈,如果摒弃掉声音,看得出神的时候,就像在看无声的电影放映。
我摸摸身上没带火机,扭头去找柜台里的小哥,他正在看电视,午夜里放映的香港战电影双方正激烈的交着火儿。他拿出火机给我点上。
索性又跟他闲聊起来。聊了一会儿,看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电视上又全然没有了跟我闲聊的兴致。这时候听身后的人在议论一个人的死。从他们的话里听出来,村里那个老光棍死了。死的时候在家里躺了一个星期才被人发现,草草卖了。剩下的就是留给这一群人坐在这里的谈资。
记忆里的这个人还是在我小时候的样子。他身上的衣服总是五颜六色,那是不同人家丢给他的,脚上的鞋不管冬夏天总是那一双破破烂烂的。他到我家去过一次,站在院子里看着我,和我闲聊了几句。他问我上到几年级了,我说初中了,他又告诉我不要学电视里的孩子,年纪轻轻的就跟人家谈恋爱,你这样的年纪还是要好好学习的。后来他走的时候我跟着他到街上,他说你回去吧,我说我出去有事请要办的。他只说了一声,哦。然而我的记忆是很深的,我清楚地记得他背着我走远的时候的样子,他臃肿的背影,走起路来有些缓慢。
他终于这样死了。我只记得这样一个背影。
“他有个外号叫菜汤,大家都拿这个跟他开玩笑”,正在摸牌的那个人说。
“他一顿饭都吃好几天,一个人好凑合,就那么炒一次菜,馒头蘸着菜汤也够他吃几顿的”,另一个蹲在地下看打牌的人说。
大家对他的生活都是了解的。
“可不嘛,哪一年的夏天他都是把西瓜切开两半,用长沙治疗白癜风的医院勺子把瓤挖吃了,用瓜皮当碗用,问他他就说省了唰碗了,呵呵呵”,听见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海口白癜风医院哪家最好笑几声。
我第一编辑评语老光棍的死,跟现在奔波的你 有什么样的关系呢(作者自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