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无雪,水却冻结了。水杯是空的,水瓶也是空的。
我想,该去哪里汲点水喝呢?我的嘴唇焦渴难耐,微小的火苗在身体里蔓延。我原本以为睡着了,火苗也会睡着的。当我几次昏沉沉睡过去又醒来,哈气呼吸时,发现火苗依旧在我的背部、手臂、额头、睫毛上奔跑、跳蹿。
我将水龙头拧来转去,像在玩一把玩具,却射不出真正的。这个平日掌控水流的小玩意,它是不锈钢材质做的,银白色螺旋状,很漂亮,它不生锈也从不长青苔,使用它不需要想象力。我这样拧来转去半天,渐渐感觉到了虚弱和无聊。看看窗外,夜空有月亮,我把眼睛睁的大大的,似乎畅饮这水一样的月色。这一刻,我忽然决定出门去找水。
是否去敲下别户的门窗?我的问题很温和,只是一杯水。不过墙壁那么高,虽然有些窗户是亮着的。而且,一般说来夜行物是可疑的,四处逃逸而令人不安的。人们愿意赞美夜晚的宁静祥和,却恐惧于它梦幻般成都白癜风医院怎么走的事物。所以,即使有人信任夜半门口出现一张女人的脸,海藻般的长头发,和她手中的空杯,我也是无法说出自己为什么非如此不可。
总是有一个方向的,却并不确定。我记得在某一些角落里,有汩汩的泉水,很软的水纹,向着一个方向荡开。于是我带着一个杯子出发了。
2
月光抛洒的路径,有一种忽远忽近,似真非真的的恍惚感。我在院子里站了站,觉得自己变小了,要不就是睡袍太大了,像是一个穿母亲衣裳的小孩。我向窗户看了看——灯亮着,一个女人站在窗口,她只是站着,像一块石头,目送我出行。 白癜风好了
我慢慢转过了身。
山城的路灯一直亮着,不远处一幢居民楼里有人悄悄地打开一道门缝,没有露面,立刻又把门关上了。一棵老梧桐下,有个男人在翻看手机,一个像其他男人一样的男人。过着普通的职员生活,喜爱玩玩手机,周末也许会来一次登山运动或别的出游活动,说不定还能有一次艳遇?不过此刻男人的影子显得忧心忡忡,显然他遇上了不希望出现的情节。
他在这座陌生的山中小城迷路了?嗯,这些山道一到夜间,似乎会在一条条弯街、老建筑群、一片一片的树林里绕着自己转圈圈呢!不过,我很快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远处停靠墙根的小汽车里,传来了年轻女性特有的迷人语调:
“嗨——我说我要下山,你在听没?”
“导航在这里完全不起作用。我们不是才刚上山么?”
“你准备带我到魔法森林里跳舞吗,还是荒野坟墓上?”
“我们可以在山上住一宿的,你看这灯光和树影,还有月光……”
“无聊。下山——现在!”
他向那冷酷又迷人的声音走去,并且低声啜泣了。马达启动,小汽车碾过月光下的树影,沿着一堵墙,朝他们弯曲盘绕的命运加速驶去。
我看着这一幕又惊迷又畏惧。人们是怎样在梦里梦外,寻找可能或不可能的东西呢?他也许是爱上了她,不过他的武器实在是选错了,汽车、手机、导航仪、旅游、眼泪无法帮助他抵达真爱,除非他和他的情人用疲累的双腿亲自走过这条路,她才会发现路途风景的鲜活生动,爱的需要。她觉得无聊,她是这个无聊游戏的主人,一个冷艳多汁的石榴令他痛苦。唉,在尘世的情感面前,我是这样具有糟糕的哀愁幻想特质……片刻之前我似乎还是观众,片刻之后,就变成我看着的他和她了——没错,我滚烫的脸颊上已经淌着泪水,舔舔手指,咸的。
3
我从一扇扇紧闭的窗户下无精打采地经过,似乎遭遇了什么重大伤心事。山城里有许多奇怪的古老房子,我们住在里面,许多时候,我以为我们是主人,柴米油盐酱醋、生育哺北京哪家医院治疗白癜风病好乳、成绩单和分数,比房屋真切,坚实。然而我的老婆婆说,我们是房客——那些老主人就在我们的屋子里,主宰着它,他们身上的什么东西就住在那些街巷、山冈、树木,和那些房子的身影之中,只要他们想回来,就能回来。
在所有事物的深处,是奇怪的。夜色中,有的回来了,有的出门去了。游魂漂浮在大地上,天空中,像是沉醉于月光的山林生灵。
沿着一条斜坡,我开始向一座正在施工的半圆形公园走去。一座新建的巨型牯牛雕像,还没正式揭碑,地面上有许多石头碎渣。这是人格化的牛,一个地方象征性的符号,代表着美德,希望种种。大牯牛没有看我,它在轮廓内因压抑而受苦,不过依然高昂着头跃起,等待着开始自己庄严使命的新旅程
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老人,举着相机在月光底下仔细找寻什么,这里那里咔嚓,又咔嚓。想必是哪家旅行社带来的一个老年人摄影团,可是半夜三更拍什么呢?拍影子啊。一位老人轻声笑了。
不是你现在看见的这些影子,北京去哪家医院看白癜风好而是人们已经遗忘甚至丢掉的影子——譬如一个人孩童时拉住妈妈裙角的影子,一对已经形同陌路的恋人当年一起牵手的影子,一幢拆迁前的老建筑的影子,一棵已经倒下的树曾经的影子,一个死了的老友生前散步的影子….就像人们做过又被抛弃了的梦。
我问,影子会消失么?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应该快点离开,我只是出来找沈阳哪家白癜风医院治疗好点水喝,不是采访记者。老人抬起了头,平静慈爱,继续说,每一个梦一旦被做过,就无法回到无。影子也一样。一般被人丢掉的东西是找不回来的,所以我们的工作总是与忧郁相伴,很多珍贵的有生命的影子找不回来了。哦,你看上去很虚弱,你需要回去好好睡一觉。
之后,他又埋下头,汇入这支拍摄队伍中,无声地走来走去找寻。咔嚓咔嚓的声音像飘荡在夜空中的琴音,无以数计的影子也在夜色中流过,这些影子影像对他们来说一定深含意义吧。时间无边无涯,在大地各处,时间如水,在夜色中流动。大牯牛,碎渣渣,植物的叶片清晰可辨,古老的房屋和街巷也历历在目,不远处的山峦越发沉郁和深重……
.我在令人惊叹的风景中间行走。
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开了我的睡袍,我低下头系紧腰带,惊讶地发现自己原来没有影子——那么我是谁?我是什么?
4
身体意识的觉醒令我恐慌起来。同一时我还发现有一窝风住在我的胸口,像春天里柔和的风。发烫虚脱的感觉,恐慌的感觉稍稍好了一些。我将水杯紧紧握住,似乎那是一个指南针,随着那窝风轻盈地游弋,而不至于迷失。穿过砾石灰泥岩和荆棘丛,小路在荆棘从中蜿蜒,我看见一扇窗户有微弱的灯光。
我走进院子,老梧桐下积满厚厚的旧叶,铁丝晾衣编辑评语一个梦境。(作者自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