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郑人生半小时

挥金如土

   老郑人生半小时
      
   
    老郑人生半小时
    这晴朗的日子就像一个朝气蓬勃小伙子，矫健活泼，朗声俊貌；这冷雾弥漫的日子就像一个失去夫婿戴孝的小寡妇，忧伤阴郁，悲声哀戚。其实，老郑才不在乎天气是小伙子还是小寡妇，只要是不下雨的日子，他就要上街摆摊。
    浓雾漫天，街上的汽车像患了风湿痛的老人，犹犹豫豫，慢慢吞吞。老郑到了街头，把修鞋和修车的工具一一摆开，就坐在小马扎上等客。他穿了一件深颜色的棉大衣，看不请问吡美莫司1清楚到底是黑还是深蓝，戴了一顶同样颜色的针织线帽。他把头极力的缩进衣领里，双手抄在袖筒里缩成一团，似乎这样寒风就不会掠走他的裹在衣服里的温暖。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像一尊粗糙拙劣的雕塑。
    老郑到这街头摆摊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刚开始的时候，一看到城管人员，他就赶紧收拾东西逃开，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像一片被疾风追赶的落叶。就在前不久，他的老婆终于扛不住他一连串的失败，带着女儿离他而去，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前所未有的勇敢起来。无产者无畏，也许是太多的失败缘于太害怕失败，还有一个男人在老婆面前的尊严。把所有的失败和痛苦留给我自己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有了这些垫底，这街头人行道上两平米左右的地盘，老郑就心安理得的占据下来，没有什么事再值得他左顾右盼，惶惶不安了。
    老郑其实很好的筹划过自己的人生，他不是一个轻易被打垮的人，他的努力很容易使人相信成功就在前面等着他。可一连串的失败老是对他穷追不舍，死缠烂打。下岗后做生意被骗，开出租车被劫，当了半年保安，一分钱也没有拿回来，老板跑了，摆修鞋摊以前在车站跑摩的，撞了车，把客人还撞坏了......这一切的一切，把老郑那点英气，锐气都消磨干净了。你看到他站起来的时候，上身一定前倾，脸上是一副欠钱还不上讨好债主的笑，那笑干而且苦，像一片在风中挣扎着不肯凋落的枯叶。
    我到老郑摊上修鞋的时候，他正在修一辆自行车，看到我走过来，笑着朝我点点头。我一边等，一边看他修车。他工作的很投入，拆拆卸卸间看的出他修车技术一般般，像反复演算一道数学题。第一次，他把卸下的后车轮装反了；第二次，他忘记了装后撑架；第三次，他没有固定挡泥圈；第四次，又把后撑架左右装反了。这一辆自行车是因为后车带坏了，被卸下了车轮，可难为了老郑反反复复拆装了五次，脸上也横一道，竖一道的抹成了大花脸。旁边的顾客很不屑，很不耐烦的样子，不住的看表。我也禁不住拿出手机看表，这拆拆装装整半小时。修好以后，老郑带一脸歉意的笑对着那位顾客说：“对不起，耽搁这么长时间。”那个顾客从兜里掏出五十元钱递给了他。老郑拿块破布擦擦手，掏出一把零碎票子找钱，脸上仍是歉意的笑。等仔细点过钱，老郑的一把零碎钱刚好全找给了那顾客。那人骑上车走的时候，老郑朝他的背影说一声：“走好”转回头给我修鞋：“不好意思，让你等了半小时。”我的鞋很好修，一会儿就好了。老郑朝我伸出一个指头：“一元钱。”恰好，我身上没有零钱，拿出十元钱给他。他示意我等一下，就穿过马路到对面的银行换零钱。他两臂弯曲紧贴着双肋，手里拿着刚收到的五十元钱，上身前倾，屁股后撅，站在路边，扭动着头看来往的车辆，然后瞅个空挡，急促北京治疗白癜风疗效最好医院的迈动双腿，上身僵着保持刚才的姿势，远看了，像一只巨大的黑鸭子。
    白癜风治疗方法老郑以同样的姿势返回来的时候，两手是空的。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气愤不平，他的扎开的两手抖着：“假的，假钱！还......还有从......从糠里榨......榨油的。”他大概觉得自己的不幸不值的兜售，就没再罗嗦，从我手里接过那十元钱再次穿过马路去找零，我就发现他的背影多了一些酸苦和艰辛。无论他怎样的抗争和躲避，这倒霉事都会从角角落落里找到他。他返回来把其中的九元钱还给我，手里拿一张孤零零的小票抖了抖，似乎想甩掉一些什么，然后才装进了口袋。“这算什么呢？！无所谓！”他低头收拾工具，这话似乎不是说给我听的。是的，这人在高处是怕跌的，而老郑的人生已经像股市一样跌到底了，也许真是无所谓了。那么接下来老郑是不是期待自己的人生开始反弹呢？
    人生的祸福是有定数的，该来的让它来吧。通天的大路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条，无论经历怎样的寒冷和黑暗，相信冻土深处的种子仍会期待春风吹来，破土发芽的日子。
    　　
    完于2007年1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