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汤的老汉

深巷透光

   
   
    守汤的老汉
      
   
    　　
    幕阜山逶迤纵横，带子一般拴着九十九道岭八十八道湾，却不小心撂下一块平阳之地。这地似圆似方，四周高山拢合，蓝天如盖，偏偏捂不住几眼热泉。热水即汤也，所以这地方就叫温汤。
    这汤边住着北京中科白癫风医院的具体位置在哪里一个老汉，姓甚名啥恐怕连他自己也记不起了。自他八十八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食用月饼年前从娘肚子蹦出，就一直守在这口汤池边。每天天刚亮，老汉就起个绝早，先自己精光赤胯浸在汤内半个时辰，再穿衣打扫汤池，然后开门让人洗浴，八十年如一日。
    大前天，老汉却突然将一扇风雨剥蚀的木板门锁上了，自己掇条板凳，不声不响守在门前，任人千呼万唤，不答不理。
    洗惯了老汉汤水的男人，一天不到老汉汤里浸润浸润，就浑身搔痒难受；闻惯了老汉汤内肥皂茶枯清苦味儿的堂客，一日不到老汉汤内洗涮洗涮，吃饭睡觉都不香。
    都纷纷质问老汉。
    柔的，和言细语；
    暴的，捋须瞪眼。
    最后，只差不跪下哀求了。有了这些美食小儿咳嗽不用苦恼
    老汉依然泥塑般不答不理。
    　　
    大前年，紧挨老汉汤池边的几个后生仔，将自家的老墙掀倒，一律砌起青砖，盖起水泥楼顶，鞭炮声轰得老汉两眼昏黑，几日没睡个囫囵觉。这倒还罢了，可恶的是，这帮后生仔竟在家里紧依老汉的汤侧，刨了几个大坑，用麻花条石铺底，四周再用条石不要轻信防晒品上的标志砌起了几口精精致致的小汤池，上面铺上光洁透亮的白石片（后来老汉才晓得那叫瓷砖）；更可恶的是，这帮后生仔竟把祖宗立下的规矩都忘了，居然把着门收澡客的钱：五元一个。更更可恶的是，后生仔们在贴着光溜溜瓷砖的门楣上，装上许多个红红绿绿直发光的小玻璃球儿，玻璃嵌上几个字，说是什么“鸳鸯戏水”……
    “真是世风不古啊！”老汉只能这么自个说自个听。
    老汉依然敞门纳客，每天迎来的只是稀稀落落的几个常来客。
    门边的几家，先是镇上吃皇粮的干部，后来是骑脚踏车的，再后来是骑着屁股冒烟的，再后来就来了锃亮的“黑乌龟壳”，一时门庭若市。
    几个老客过意不去，洗完澡后把钱送给老汉。没想到惹到老汉一场大火：“呸！有眼冒珠的东西！你是要我现丑卖先人的屁股皮么？我老汉八岁守汤八十年冷风冷雨冒受得少，有头有脸的冒见得少，钱冒得也看过几个，就差你几个钱？……”
    钱摔在地上，忿忿然进屋。
    邻家依然车来车往，光天白日的，满屋子浪语嗲声。
    老汉干脆门都懒得锁了，每日的晨浴也是早早收场。
    有一日，老汉的小孙子在自家汤池边捡到几个白套套，放在嘴边使劲一吹，竟然膨胀起如一个个白白亮亮的大气球。小家伙挑两个顶大的挂在自家门楣上，风吹起，球儿飘飘欲飞，和邻家的两个大红灯笼相映衬，一红一白，煞是好看。
    老汉病了。
    起床后，就把门锁上了。
    门板上的两个大洞，如老汉的眼，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