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如花

歇斯底里的微笑

  “生命”于我在二十五岁以前实在是个负担。

  甫一出生，因为是在七十年代初，因为粮食紧张，因为贫穷，因为在我的左眼球上有一颗黑痣，更因为我是个出生在六个女孩之后的第七个女孩，于是理所当然的，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被逐家门，被逐出了原本属于我的平静生活－－以我换了一个男孩子。

  “男孩子就好吗？”那是我懂事后经常自问的一句话。小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先天的营养不良，无论我怎样进食，永远都是黑黑瘦瘦，除了养父母和最疼我的姥姥外，没有人喜欢我。每次走在街头，身后都传来别人的嗤鼻声“瞧，那没人要的丑丫头，干干瘦，逗逗脚，歪斜眼，一点人才都没有”。还有小伙伴的笑话，“瞧，那只丑小鸭”。如果说丑小鸭还曾有过变成天鹅的梦，平凡如我，却真的不曾期待过，那时的我就想，为什么这世界会多我一个！

  自怨自艾的二十年就那样悄悄的流逝，我不知我是怎样长大的，只是别人口中说我越大越漂亮了，大概不属于“天鹅”也接近于“野鸭子”了吧？我没什么印象。心里记忆深刻的是那只被我称作“小绅士”的小猫，那个只活了半年就不幸夭折了的小东西，直觉中常觉得我象它，我是它，为什么要强求生命呢？

  我常自问。可是我没有理由(也许是缺乏勇气)选择自绝，我只觉得我欠人家的，尤其是养父母和姥姥，喂活我这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孩子，再拉扯到二十几岁，耗去的不只是他们生命中最珍贵的时间，我缺乏自绝的理由。浑浑噩噩中高中生活尚未结束，姥姥却突然患子宫癌去世了，这沉重的打击了我；养母为了给我专户口，办了投靠，放弃了从事了二十多年的农技员工作，那个给她带来“全国三八红旗手”等荣誉、倾注了她所有青春和汗水的工作。

  于是我发现，无意中又欠了养母一笔帐。我的心中充满了恨，为什么该是我－－为什么就该我是个弃婴，为什么就该我欠下这么一笔笔的帐。姥姥的帐，我今生已无法再还清；养母的情，我又能负担多少？我好恨！我居然连林黛玉那种哀哀哭泣的权利都没有。

  那时我最想干的工作就是司机。我真想某一天出车祸死掉算了，养父母好歹可以有一笔保险金，不多，但聊胜于无，而我又可以彻底地解脱出来。

  后来，某一天，当那个以我交换的男孩口口声声讨伐我不孝的时候，我压抑了二十几年的怒火终于爆发了：“我不孝，我对得起养我的人。我姥姥病危的时候是我亲手伺候的；我不孝，我的养父母没有因我而气出病来；我不孝，我没有得陇思蜀，吃人家饭长大却还想把人家踩在脚底下(这都是他的行为)。愤怒中，把我二十几年的委曲和愤恨化做熊熊的怒火，“烧”得他体无完肤。我严厉地告诉他，这个世界除了养我的父母和姥姥之外，没有人有指责我的权力，尤其象他这样一个下三滥的角色，我讨厌他们家的每个人！

  事过不久，突然一天，三个女人找上门来，自我介绍大姐、三姐、四姐，我笑了，面对着与养母年龄相差不多的“大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哀诉说：“过去，生活苦，没粮食，养不活你，把你给别人，也是为你好.....”我的脸上只有冷笑：养不活我，男双轮一族注意保护你的心孩子能吃还是女孩子能吃，再者说，你我相差20多岁，你们做姐姐的哪怕每人赏我一口饭，我也能凑合着活吧。为我好，算了吧，我宁可从来就没来过这个世界。如果可能的话，我真想立刻就把这个臭皮囊还给他们，生命于我又能算什么？!

  后来，我的结婚大事亦不曾通知他们，我不觉得，我该对她们有什么责任，我恨他们，恨他们强加给我的生活。直到我怀孕了，自己也将有个孩子了的事实，多少冲淡些我心头的恨意，全身心的投入到下一代的孕育中。可俗话说：人若不走运，喝口凉水都塞牙。

  从我怀孕的第一个月开始，霉运那黑色的大幕便被徐徐拉开，先是被摔个大跟头，跛了脚，后又煤气中毒，再之后更是每天不分晨昏，哇哇大吐不止，三十多付中草药，也只是徒劳而已，终于黄的胆汁、红的鲜血全部被吐了出来，二十几天的功夫，体重一下子掉了三十多斤，当我一路折腾到医院的病床上时，已是脱水、电解质紊乱、酸中毒等等（医生的话很多也很难记住），经过七十多瓶液体的调理，才得以见到好现象：每天只吐三几次（也该满足了！）。如此，戚戚惶惶凑满十个月，静待在产床上的我却又出了差错－－胎心过快，胎儿缺氧。

  当我疲惫地躺在产床上，耳边飘过大夫婉转地劝说：“剖吧，没办法，胎儿胎心快，可能不保”。“不保”，一下子抓住的两个字令我心头大恸，从煤气中毒到剧烈妊反造成的酸中毒，到至今仍在继续的呕吐，这一路的苦楚有谁能体会？不，我不要再经历了这样的痛苦之后收获的是更深一层的痛苦，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我坚定的告诉爱人“签字.半个小时之后，当我一边感觉着小宝宝离开腹腔的一刹那，一边倾听着那豁亮的啼哭声，欣慰的笑容布满面庞。这是一个生命，一个我“赢”回来的生命。我真的不相信，我居然有与生命赢的一回。狂喜之余，泪水也悄悄地流下面颊。

  可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到一个小时，我就从快乐的颠峰被抛入了谷底。多在大生产妇身上出现的大出血现象居然在我这剖腹产的身上出现了。

  六个小时后，2000CC的输血仍无法止不住时，大夫毅然下令：“切除子宫”。“切除子宫”据说，熬夜也会使白癜风duang的加重，我一下子傻了，我才二十五岁，才刚刚拥有一个可爱的小宝宝，切除子白癜风禁忌吃喝有哪些宫就意味着失去健康的生命和一个健康的人生，那太残酷了，虽然人生于我不算什么，可我并没有打算让我的宝宝将来的生命中有个阴影.

  我不会同意的。爱人、护士、大夫、师直至院长一个个走进来，又一个被顶了回去。无论是“会送命的”恐吓，还是“会永远爱护你的”誓言都无力左右我，面对一双双绝望的目光，我横下一条心，就是不可以。我可以死，死在病床上，我再不要让我身体残缺。到此刻，我才蓦然发现健康的生命、青春的活力是无价的，如果没有了健康的身心，同没有了生命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要支持下去，最基本上我该是一个健康的妈妈，要领着我的小宝宝以一个健康的身心去迎接每一个晨昏，而不是靠每天服用激素来维持外在的容颜，然后对着镜子去哀悼已逝去的一切。面对着小宝宝熟睡的容颜，我发誓：我会给他一个健康的妈妈。终于又熬过了六个小时，当大夫舒口气，告诉我，这是个奇迹时，我笑了。

  我真想告诉每一个我认识的人，我还发现了另外一个奇迹：有了宝宝，我才真正理解了什么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也许二十几年前决定送走我，真的是他们所不愿为而又不得不为之的吧！当我拥有了这个小宝宝的时候，我最美丽的生命才从刚刚开始和谐绽放。该感谢这次血的洗礼，让我明白了生命的可贵，生活的美丽。

  至此，除了以生命去珍爱两位无私养育了我的养父母外，我亦原谅了那些我原准备永远不原谅的人，我不想把这份恨带进棺木。原谅了他们，也代表着释放了我自己。涅磐的凤凰会由此重生，更珍惜生命，珍爱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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