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_0

一路平安、

   走
      
   
    八点，赵名一家如约来到了我家。
    赵名是我的表姐夫，就住我家隔壁，站门口一喊都能应，说是“如约”，是因为晚饭前外公就嘱咐过母亲，九点以前务必要赵名俩口子来看他一眼。
    外公当时精神很好，居然能自己挣扎着从床上半依了起来。母亲嘴里应着，出得门来却开始喋喋不休：“又看，又看。就是喜欢外人。人家一天来看几次都不厌。再说了，人家就没有事了？放学回来还要担粪浇菜，挖地锄草，晚上还要备课。就不怕人家烦。。。。。。就喜欢外人。”
    “家公（方言，指外公）也喜欢我呀。”我仰着脑袋说：“前头家公能去喝茶的时候，天天买糖给我呢。”
    “糖糖糖，就晓得吃你的鬼糖。叫你少吃点少吃点。”母亲说的火起，顺手拍了拍我的嘴：“不信狠的东西。看你这一口烂牙！”
    我迅速跑开，对着银川治疗白癜风医院母亲拌了个鬼脸：“我去给哥、姐说。”
    　　
    谁知表姐和表姐夫八点就来了。
    “我感觉不太好。家公好些了不？”表姐夫问。
    “刚才的精神还好，也不大咳了。”母亲贴着外公的房门听了听：“这会儿喘的厉害。”
    “还是进去看看吧。”表姐夫说完，推开外公的门，拉着表姐进去了。
    “小洪，你就在外面，不要进来。”母亲说着，抬腿就要进。
    我转过头看看黑漆漆的大门外，心里一阵激灵，赶紧拉着母亲的衣角：“妈妈，我怕。。。。。。”一同进去了。
    　　
    一进门，表姐夫就喊：“家公，家公。我们来看你了。你感觉怎么样？”
    表姐也喊：“家公，你听见了吗？我们看你来了。”
    母亲也走近外公床前：“老汉（方言，指爸爸），你侄女和侄女婿来了。”
    外公却不应。我从母亲身后探头看去，外公正不停的张翕着嘴出气，喉咙里发出“忽忽”的声音，眼珠吃力的转过来看着我们，亮了一下，又涣散开去。
    表姐夫又喊：“家公，你听的见吗？我们来看你了。”
    表姐也喊：“家公，家公。。。。。。”
    母亲：“老汉，老汉。。。。。。”
    外公似乎得了一些宽慰，喘声渐渐的平了，声音也弱了很多，眼光却还是涣散。
    　　
    表姐夫伸出手指在外公鼻下探了探，赶紧拉着母亲和表姐出来。
    “家公可能要走了，只有出的气。”表姐夫说。
    “英子快去把舅公舅婆、姑公姑婆都喊来，我们先守着。”表姐夫对表姐说。
    母亲眼圈一红，似乎就要落出泪来。
    “小姑不要哭出来。要让家公走的安心一些。小洪就不要进去了，娃娃的阳气矮，撞不得。”表姐夫皮肤白癜风专科医院说。
    我又看了看门外吞噬了表姐的黑。似乎有风吹来，大门隐隐摇了一下。
    “我怕。。。。。。”我抓着母亲的衣角不肯松手。
    到底是老师，也不太迷信什么。表姐夫只抬腕看看手表：“八点十五。”就进有白癜风怎么办去了。母亲赶紧抹抹眼睛，拖着我一同去了。
    　　
    外公的喉咙里似乎也不再支声。但如果仔细听，还是有“丝丝”作响。眼皮半拉下来，似乎又听了人声，想扬，终究还是未能扬起来。
    表姐夫又喊了一声：“家公。”不见动静，便又在外公的面上探探，回头轻轻的说：“快了，小姑，就等这口气落下。”
    说毕竟也眼圈一红，忙抬手一抹，对母亲摆了摆手。
    我突然之间也明白了什么，嘴一咧，就要哭出声来。
    母亲慌忙蹲下来捂住我的嘴，悄悄的说：“小洪别哭。乖，别吵着外公睡觉。”说着就用另一只手揩揩眼睛，鼻孔里“嗤”的抽了下。
    “你骗人，家公要死了。”我扭身挣脱母亲的手，带着哭腔说：“以后没有人买糖给我了。。。。。。”
    表姐夫说：“小洪最乖。小洪聪明。家公是要死了，可是你不要哭，一哭家公就变鬼。我们都不哭，让家公变神仙好不好。”
    我赶紧收了声，扒上床边嚷嚷：“家公，你不能死，你还要买糖给我。”
    家公似乎听见了，眼皮陡地扬起来   　　
    表姐夫和母亲定了定神，又上前来围着外公。外公却只是空洞着眼睛，“丝丝”的响。
    “脸上都土色了。却奇怪，家公这口气还不肯落下，眼睛也不闭。难道有什么不甘心的？”表姐夫别过头来对母亲，顿了顿又说：“喊吧，让家公安心的去。”
    “老汉，你就安心去吧。这家里也没有什么你心的了，房子也起了。小洪他爸每月又有工资，吃穿是不不愁的了。屋里屋外我也应付的来。你就不要担心，安心的去吧。”母亲抓住外公的一只手，眼泪就吧嗒吧嗒的下来。
    “家公，你放心，我会对英子好的。我知道你平时最喜欢我。我会当一个好老师，好男人，让英子生活的好的。你安心吧。”表姐夫说。
    外公却还是空洞着眼睛。
    “老汉，你是不是担心小洪他爸？他在外面工作的很好。你是不是想他回来送你？我明天一早就发电报去，后天就回来送你了。你放心吧。”母亲又喊。
    “家公，你是不是没有抱上曾孙不甘心呀？你放心，英子明年就能抱上曾孙来看你，给你敬香。。。。。。”表姐夫边喊，边不时的探外公的气息。
    “家公，小洪很聪明很听话的，小洪以后不吃糖了，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长大了有出息的。”我却控制不了自，有些抽北京那家医院治疗白癜风效果好噎起来。
    家公眼皮动了一下，似乎想闭，却还是睁着。
    　　
    “该不是还担心着那个女人吧？”表姐夫有些急了，侧身询问了一下母亲。
    母亲连忙接上话喊：“老汉，你是不是还挂念着那女人？我们没有怪过你的意思，都知道你心好，自己都吃不饱，还每天偷偷的盛一大碗给她们母子俩。你放心吧，她们已经找到了好归宿，不会在愁吃愁穿了，那男的对她们母子当宝似的。”
    然而外公依旧没有安心的意思。
    表姐夫却急了，开始在屋子里踱起步来，又不停的看时间：“该说的都说了，怎么回事？这气都拖了五十分钟了。再想想。再想想。。。。。。”　　
    　
    正无计时，大屋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叽喳声。却是舅婆的声音最大，一进房门就嚷开了：“我那姐夫怎么样了？我那姐夫怎么样了？老衣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吗？。。。。。。”
    母亲呜咽着说：“就是不肯落气，不肯闭眼。”
    舅婆说：“还有心事没有了？”
    母亲：“该说的都说了，就是不肯落气，不肯闭眼。”
    舅婆：“都说了？”
    母亲：“恩，都说了。”
    舅婆突然瞥见扒在床前的我，恼了：“你这妈怎么当的，把小洪也带进这里。娃娃阳气矮，哪里敢撞。”不由分说就拽着我，交给姐姐说：“英子把小洪带出去，不许再进来了。”
    我很不情愿的被姐拉着，出了外公的门。刚一跨出，就听见表姐夫的哭喊：“家公啊。。。。。。”
    然后是母亲哭喊：“老汉。。。。。。”
    然后是一屋子的人的哭声，各人喊着外公的称呼，把这黑黑的夜立刻破碎了。
    　
    表姐一下子蹲下来抱着我哭：“小洪，家公真正走了。。。。。。”
    我终于“哇哇”的哭了出来，挣扎着要进去，却被表姐紧紧抱着。我就在表姐的怀里扭动着哭喊：“家公，我要家公。。。。。以后还有谁买糖给小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