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少年

汉字和遒

   别了，少年
      
   
    “听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收听本次节目，我是红羽。如果你有什么要听的歌曲或者要送的祝福，欢迎拨打我们的热线来告诉我，我们的热线号码是……”肖荻躺在黑暗中，静静听着，上铺传来一阵固执的鼾声。假如我在那样一个闷热封闭的空间里，他想，假如。
    　　
    方卓打开那盏应急灯，拿起笔刷刷写下前不久构思好的一篇小说   阿彭正在前往图书馆的路上，忽然一块玻璃从天而降，砸在他面前的路上。其他人尖叫着四散躲开了去，阿彭却始终站着没动，直到学校的保安来把他从那里拉开了去。这似乎是一种隐喻，他想，可是我无法理解它。在那之后，学校把那条路封锁了起来。每当阿彭远远望着那里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我希望站在那里。
    　　
    方卓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肖荻正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机械而有规律地点着。“回来了？”他说。“嗯。”方卓点了一下头，然后打开小说本子，继续昨晚的创作。“我在创作一部伟大的小说。”方卓兴奋地宣布，可是肖荻没有任何反应。
    那条路解禁后，阿彭就每天都来到当时玻璃砸中的地方，伫立良久。每当他站在这个地方的时候，阿彭都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满足感，刺激而又执着。这甚至使他摆脱了多年以来对被别人注视的恐惧感。他谦卑而又自豪地站在那里，几乎忘记了害怕。
    “你的小说风格太单一了”，肖荻忽然开口说话了，仿佛方卓那兴奋的宣告他刚刚才听到，低沉的嗓音不带感彩，听来使人觉得无望，“你可能上瘾了。”
    “可是这次我写的和以前完全不同”，方卓说。然后当他准备再次提笔写下去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找不回写作的感觉了。我不该这么早开始写的，他想，我早该料到。
    “几点了？”肖荻问。
    “十点”，方卓说，“怎么了？”
    肖荻连忙收好电脑，嘴里说：“开始了。”然后他打开广播：“听众朋友们晚上好……”
    “你为什么每天都听这个？”北京牛皮癣医院讲解牛皮癣怎么治方卓问。
    于是肖荻跟他讲了一个很短的故事，短得不能叫故事。
    　　
    从油腻的食堂里走出来的时候，方卓的脑袋昏沉沉的，连续几天熬夜加上这有点闷热的天气，即便是校园里逐渐多起来的绿色也不能再引起他作诗的兴致了。食堂门口一个穿着上面标有“志愿者”字样的红色马甲的很漂亮的女生递给他一张纸，上面写着“自收餐具，方便他人”。
    阿彭发现自己似乎是上瘾了，他现在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了。每当他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总会站住，停留固定的时间，而这完全不在他自己的掌控之中，仿佛他的腿自己有了思想一样。这一发现令他恼火而又无奈，因为他根本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他开始感到害怕了，这是以前没有过的。他站在那里，浑身颤抖。我快疯了，他想，魔鬼把我抓住了。
    那是分裂的前兆，方卓想，可是我不允许，只要我知道那是什么。他打开宿舍门，发现肖荻站在阳台上他惯常站的那个地方，那里的栏杆坏了。
    方卓径直走近他，想看看这里究竟有什么，能使肖荻如此着。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楼下的花坛，那里有方卓自己亲手种的几株小花；然后是女生宿舍的入口；以及两幢宿舍楼南楼间的夹缝，透过那里可以看见场，那里有平整的草坪。他这么看的时候，脑袋突然一晕，这给了他灵感，他一下子理解了自己究竟在写什么。他对肖荻说：“我明白了，谢谢你。”
    当晚，当那固执的鼾声再度响起的时候，方卓又打开了物治疗癫痫病患者的一些常识应急灯，继续那个故事。肖荻那边传来的只是平静的呼吸声。方卓回味了一下自己站在阳台上时的那阵眩晕。我当时想跳下去，他想。
    阿彭终于理解了支配自己的那股神秘的力量，他开始向自己挑战。他试图证明，他站在这里同躺在铁轨上没有任何区别。这不会是偶然，他想，而且我想活着。当他发现自己无法独自战胜它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爱上了亚哓，那个其貌不扬的女孩。亚哓有很多关于前世今生的奇妙想法，然后关于生活，她说：“生活是神奇的。”态度很严肃。阿彭渐渐看清了自己的路，于是也就慢慢忘记了那块玻璃。
    方卓有些沮丧地发现，自己的小说又有点回归到牧歌的倾向。那是我的良心，他想，不过至少我解决了一个问题，结局并不重要。这时，那边的肖荻又发出了几声狂乱的梦呓。鼾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又是闷热的一天，临近毕业了。肖荻早已不再站在阳台上发呆，因为他看见了若凡。今天本班男生最后一次聚餐，本来滴酒不沾的肖荻喝了好几杯。晚上回宿舍的路上他有些兴奋地大家描述酒后的感觉。“我的头有些晕，身子热热的”，他说。可是没有人理会他，也许他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吧。方卓此时想起了那篇小说和肖荻之前告诉他的那个故事。小说应该结尾了，他想。
    于是那天晚上，在酒气弥漫的黑暗中，方卓最后一次打开应急灯。
    　　
    红羽的节目快结束的时候，又有一个热线接了进来。
    “喂，你好。”红羽说。
    “喂”，那低沉的嗓音也许是阿彭的吧，“请问你是不是是几年前主持《静夜书廊》节目的那个红羽呢？”
    “啊”，红羽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惊喜，“是的，你好。”
    “你以前的节目我很喜欢，每天都要听到睡着的。”
    “谢谢”，红羽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那么”，他试着平静了下来，“你今天要点首什么歌呢？”
    “就点首罗大佑的《野百合也有春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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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谢谢你参与节目，我很高兴。”
    不久，收音机里响起了罗大佑那经典的、使人惆怅的歌声：“我爱你想你念你怨你深情永不变/难道你不曾回头想想昨日的誓言/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中娇艳的水仙/别忘了寂寞的山谷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
    直到曲终，很罕见地没有任何广告和短信的插播。
    肖荻那边的动静渐渐平静白癜风初期图片下来，外面终于下起了雨，方卓忽然感到一种平静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