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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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婿
  　

  

  小女婿

  ——云在青天

  

  

  花花姐住院四天了，小狗狗一直在陪床，儿孙们劝他说“年纪大了，回家歇歇吧”，他就是不听。花花姐对儿孙们说“他回去也睡不着，折腾一宿，折腾出病来更麻烦，就叫他在这儿吧”。花花姐和小狗狗是四八年济南解放前夕结的婚，那年八月十五解放军攻打的济南府，他们是八月初六成的亲，花花姐十八岁，小狗狗十三岁，女大五，住金屋，花花姐正正比小狗狗大了五岁。

  病房里弥漫着来苏水的气味，输水器的药水一滴一滴地慢慢地下滴着，小狗狗仰着脖子抬着头望着挂在半空的吊瓶，对花花姐说：“快了，再待半个小时就输完了。”一瓶水输了将近四个小时，老太太花花姐累得够戗，老爷子小狗狗也腰酸脖子疼了。老太太对老爷子说：“累了吧，趴一趴，歇一会儿。”老爷子趴在床沿上，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新媳妇花花姐入了洞房，却不见新女婿小狗狗，一阵好找，他三婶才拽着胳膊把他拉到了新房前。新女婿小狗狗穿一身崭新的青裤青褂青鞋白袜，分式头抹得油光瓦亮，长方小脸带着稚气，小黑眼珠却透着几分机灵。

  小狗狗说：“三婶，我叫她啥？”

  “叫媳妇呀。”

  “我不敢。”

  “叫她花花。”

  小狗狗摇了摇头，说：“我更不敢。”

  “都娶了媳妇，还这个熊样，你小子看着办吧。”

  小狗狗依在床沿上望着蒙着红盖头的新媳妇，门外传来了小伙伴的说笑声，“小狗狗，小小子儿，花花姐的小女婿儿。小女婿儿，流鼻涕儿，媳妇打他的腚臀子儿。”

  房门响了一下，从门缝扔进来一个白皮子爆仗，冒着白烟，呲着火星，小狗狗大叫一声：“哎哟，我怕！”花花姐一把把小女婿拉到怀了，双手捂着他的耳朵，说：“不怕，有我呢。”

  小狗狗从小就胆小，天一黑就不敢出门，晚上睡觉都是叫娘搂着，从这天起，搂着小狗狗睡觉的就变成了花花姐。

  老爷子迷糊得正香，觉得有人轻轻地推了他一下，抬头如何正确看待白癜风的治疗一望，急忙叫护士给老太太起了针。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了起来，在她背后垫上个羽绒枕头，整理了一下老太太身上的被子，随即又拿了个小热水袋放在了老太太扎针的手上，暖暖手。

  坐了一会儿，老太太掀开身上的被子，老爷子忙问：“你干吗？”

  “我解小手。”

  “你坐好。”说着把一个坐便器递给了老太太。

  “又叫你去倒尿。”

  “你侍侯了我六十年，我侍侯你一回还不应该？”老爷子笑嘻嘻地说。

  老爷子从厕所回来，望着手中的坐便器，“哧”的一声笑了。

  新媳妇花花姐早早地就起了床，去给婆婆请安，倒尿盆。婆婆问：“福贵还没起？”花花姐说：“还没睡醒呢。”“不能叫他睡懒觉，别耽搁了上学。”花花姐答应了声“是”，就退了出来。

  其实，小狗狗已经起了床，站在门后罚站呢。半夜里，小狗狗睡莽撞了，把花花姐的绣花鞋当成了尿盆，痛痛快快地尿了一大泡。他耷拉着头咕嘟着嘴怯生生地说：“花花姐，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快洗脸、吃饭、上学去吧。”“哎！”小狗狗连蹦带跳地出了房门。

  天黑了，儿子和儿媳妇送来了小笼蒸包和小米粥，看着两位老人吃完了饭，儿媳妇说：“爸，你回去歇歇吧，今晚我在这儿侍侯娘。”老爷子说：“不用，你们明天还要上班，都回去吧。”

  病房里又剩下了两位老人，老太太把老爷子叫到跟前，把脸贴在他的耳朵上唧唧喳喳地说着话，老爷子一面听一面不住地点头。老太太说：“你记住了？”老爷子说：“我，你还信不过，放心吧，一件事不落，保证都给你办到。”说话间，老太太伸手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小手绢包，里面放着一对银耳环，说：“你给我戴上。”老爷子说：“孩子们不是给你买了金耳环吗？还戴它干啥？”老太太说：“金的，我才不稀罕呢，什么也不如这耳环珍贵。”

  小狗狗要陪媳妇回娘家，清晨一早，花花姐就把小女婿从头到脚梳妆打扮得焕然一新。身穿红花褂蓝裤子的花花姐骑在小毛驴上格外俊俏，瓜子脸，尖下颌，细眉毛，丹凤眼，尖鼻子，红嘴唇，轻施薄粉，略搽胭脂，乌黑光亮的方型发髻上斜插一只大红绒花，耳唇上带一对银光闪闪的新耳环。

  刚一进村，迎面遇上了本家二嫂子。

  二嫂子说：“花花妹子，回娘家啦，他狗狗叔也来了。”

  花花姐听了这话有点不高兴，可礼数是不能丢的，还是叫小女婿扶她下了驴。寒暄几句，二嫂子说：“花花妹子，你这耳环又大又漂亮，婆婆买的？”

  花花姐摇了摇头，得意地指了指走在前面的小女婿。

  “狗狗买的？哎哟，小狗狗知道疼媳妇了。”

  “嫂子，你别一口一个狗狗，他有大名，叫福贵，”随即又一字一顿地强调了一句“刘、福、贵”。

  二嫂子这才回头看了看，双手一拍，说：“哎哟，几年不见，他狗——福贵叔都长成大汉子了，越长越俊了，花花好福气，讨了个俊女婿。”既然说话，干吗不拣好听的说，二嫂子也是个哄死人不偿命的主。

  这下花花姐高兴了，笑眯眯的，歪着头，有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二嫂子瞅着花花微微鼓起的腰际，问：“有了？”花花姐的小脸艳若桃花了。

  “哎哟，他狗狗叔要当爹了。”二嫂子一高兴又忘记了花花刚才的提醒。花花只顾高兴了也就不在乎她称呼什么了。

  花花姐还没进家门就大声地喊：“爹，娘，福贵来看您了。”说着，扭着身子进了门，两个银光闪闪谁知道中国白癜风界十大新星都有谁的大耳环在粉腮两旁摇过来晃过去。

  老太太望着手中的银耳环，瞅了老爷子一眼，掂量着说：“他爹，还有一件事。”

  “你说。”

  “我要是走了，你把这耳环放到我的小盒里……”

  老太太还没说完，老爷子就急了，打断她的话说：“医生说了，再待个三两天，咱病好了就出院，你咋说这不中听的。”

  “我说要是……”

  “要是也不行，我胆小害怕，你别吓我。”

  “不说了，不说了，我可舍不得俺小狗狗，我不走，不走。”

  “就是，你走了，我咋办。”

  “病好了，咱就回家，回到家，你还得给我倒尿盆。”

  “行。”

  老太太拍了一下病床，说：“今晚你也睡床上。”

  “睡得开？”

  “睡得开。”

  老爷子小狗狗挨着老伴睡着了，鼻腔子里发出轻轻的鼾声。

  老太太花花姐瞅着熟睡的老伴，甜蜜蜜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