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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一声姐,需要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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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8-7 21:49:3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叫一声姐,需要多长时间
  

  叫一声姐,需要多长时间

  ——阿仁&阿贵

  

  

  在时光深处,总有一些记忆的碎片让人无法释怀。

    

  二姐的乳名叫英宝。我小的时候口没遮拦,人前人后总是英宝长英宝短地乱说一气。姨妈听见了,瞪了我一眼,毫不留情地教训我:“英宝是让你叫的?爹娘能叫白癜风的食疗,旁人能叫,惟独你没资格叫。”母亲忙打圆场,这孩子嘴比刀背还硬呢。姨妈不悦地说:“咱们一家子知道孩子天真无心,外人隔肚皮,别在乡邻们的口里落下没家教的名声。”母亲红着脸点头称是。姨妈走后,母亲狠狠数落了我一顿。从此,英宝我是再不敢随便乱喊,但“姐姐”始终没能叫出嘴,见了二姐就用“喂,喂”来代替。母亲也没办法,她总不能撬开我的嘴指挥我的舌头吧。

  二姐从未对此恼过,一直乐呵呵地跟我说话。当然,我知道她其实挺巴望听到我叫她一声姐的。那一次,她举着借来的一本童话书引诱我:“这儿没人,你悄悄叫姐一声,姐不会随便对人说的,姐还让你看好书。”我是典型的书虫,什么书都能勾走我的魂。虽然我的心里又痒又馋,但实在拗不过自己的嘴,只好打肿脸充胖子:“一本破书,有什么得意的,我才懒得看哩。”二姐臊得手脚都不知该搁在什么地方好,鼻尖渗出细细的汗珠。尽管如此,她也舍不得对我说一句重话,过后还变着法儿哄我看书。

    

  二姐很早就辍了学。实际上她非常热爱学习。印象里她每天都是晨光熹微时出门,暮色降临时才回家,午饭就在学校的灶炉旁烤个窝头吃。她作业本上的字,一笔一划都像用模子刻出来的。每个人的天赋有高有低,她的学习成绩总不见起色。老师气得骂她榆木疙瘩,朽木不可雕也。与之相成鲜明对比的是,我的另外几个姐姐领回的奖状把土墙贴得快没地方了。县里统考时,老师亲自上门做思想工作,希望二姐放弃考试,不要拖全班学生的后腿。母亲很生气,扇了二姐一巴掌,说:“丢人现眼的家伙,回家刨地算了。”二姐就此告别了学校,算是半个吧。

  二姐大我近十岁,当我上学时,她已是全家不可或却的强劳力。母亲常念叨,如果不是二姐,她无论如何也没有能力把我们支撑到大学毕业。

  记得那时晚上,我和四姐趴在方桌的油灯下写作业,二姐总是先替我细心地削好铅笔,然后守在旁边静静地看我写字。过一阵子,她会轻轻地问我“你喝不喝水?”或是“我给你烤个红薯吧。”四姐有时会提出:“看你把他娇惯的。将来一辈子随着他。”二姐说:“咱们统共就只有这一个弟弟,不娇惯他难道去娇惯你?”四姐翻着眼睛说:“我可吃不消。”

  我总以为二姐疼我怜我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要稍不遂意,立刻用四姐教我的一点英文讥讽她:“You are a pig,You are a pig。”看着二姐如坠迷雾的傻样,我和四姐开心得不得了。

    

  父亲从大跃进起一直担任集体饲养员,有时夜里添料实在忙不过来,母亲索性也搬到马厩帮着照看。照顾弟妹的重担便落到了二姐头上。

  每天临睡前,二姐会给我先暖热被窝;凌晨鸡鸣时,二姐就要狠着心把我摇醒,然后亲自把我送到学校。当时校长规定早上五点北京哪个医院能治好白癜风半跑,提前十分钟发出预备铃声。谁如果在这个时间段赶不到,就会被罚站,清扫厕所,甚至在学生大会上做检讨。无论受到何种惩罚,都令人十分难堪,因而很少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冒犯。

  有一次,我从梦中惊醒,发现室内微明,以为自己迟到了,一边哭一边迁怒于二姐:“谁让你睡得像死猪一样,你肯定巴不得我受罚呢。”二姐忙起床,往窗外瞅了一眼不禁笑道:“外面正下着大雪哩,是雪光耀亮了屋子。”我揉着惺忪的眼睛问:“天快亮了吧?”二姐说:“我也拿不准时间,有块表就方便了。”

  我和二姐气喘吁吁地赶到学校,谁知空无一人,教室门上的铁将军还牢牢把守着。雪,似乎更大了。我俩虽然避在屋檐下,但无济于事,冰冷的雪花照样可以扑在面颊上,钻进衣领里。二姐解下她的红围巾想给我系上,我一蹦三尺远,连连摆手说:“我们班建强说了,女人的东西有股臊味,不能碰的。”二姐又好气又好笑:“我做下的饭菜怎么没见你吐出来?封建思想!”她知道我天生的牛脾气是绝不肯放弃自己的领地,只得作罢。为了抵御寒冷,我俩使劲地跺脚,拍手,呵气。过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才有学生陆续来到学校。二姐这才悄悄地离开。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不愿意再让二姐送我上学,但她放心不下,总是偷偷地尾随在我身后。我偶尔回首,便能瞥见那熟悉的红围巾。

    

  二姐出嫁之日,众人笑道:“这回该叫你姐一声了吧?”我脸红得像个番茄一般,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二姐说:“我弟内向,钻进牛角尖里,十匹大马也拉不出来。不过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当姐的,北京白癜风专业治疗的医院他昨晚难过得没有正经吃一口饭。”二姐眼圈一红,说不下去了。是啊,我不敢想象家里没有二姐回是什么样子。

  二姐夫是个木匠,做家具盖新房样样都拿手。按说有手艺的人吃穿不愁,哪里料到二姐夫在工地脚手架上闪了腰,骨节错位,再也不能承揽重活。因而二姐婚后的生活总是过得紧巴巴,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尽管如此,二姐隔三岔五就会骑车到县城中学给我送些腌鸡蛋、韭菜包子或是烙饼什么的。有一次,二姐悄悄地在我的手里放了十块钱。我马上退给她:“我不要,姐夫知道了又要跟你怄气。”二姐笑着说:“哪里会呢?”我哼了一声说中科白癜风医院助力健康中国:“你别当我是个小毛孩,母亲早就对我讲了,上回姐夫为你给我送鸡蛋的事,把锅盖都摔破了。”二姐生气地说:“别提他!这钱是我拉砖挣的,他没有权利干涉我。”我扭头就走:“反正我不想成为你和姐夫打仗的导火索。”二姐追上来把钱硬塞到我的衣兜里,沙哑地说:“拿好,要不姐真的恼了……”我能忍心再拒绝吗?

    

  由于家境困难,我参加工作后的第四个年头才找到对象。全家人高兴了没几天,又重新罩上了愁云惨雾。二姐最钟爱的幼女珍儿突染重疾,来不及送到医院就夭折了。这应该是二姐一生中受到的最沉重的打击。我们都以为悲恸中的二姐不会参加我的婚礼了,没想到二姐不仅大清早就过来帮忙,还给我缝了一床新被,被面是七彩凤凰图,里边絮了几层厚厚的棉花,做工极其精致,可见耗费了她不少的心血。大家赞赏了一阵,又叹息了一阵。

  依照本地风俗,我和媳妇拜过天地之后,还要给长辈、亲戚及兄姐逐一磕头,一来表示敬意,二来等于让新媳妇认识认识婆家人。轮到给二姐磕头时,却不见她的影子。母亲说,算了吧,你二姐不在乎这个的。我不依,拉着媳妇的手到处寻找二姐。堂屋没有,西厢房没有,摆筵席的院落也没有,最后在蒸馍的灶房找到了二姐。她正一手拉着风箱,呼哧呼哧作响,一手往灶膛里添着木柴,蒸汽和青烟交织弥漫,小屋里一片朦胧。身后的大伯对二姐说:“英宝,你弟和你弟媳给你磕头来了。”二姐没有抬头,继续细心地拨弄冒着蓝色焰火的木柴。大伯往地上铺了一张毡席,我先跪下,媳妇也跟着跪下。我迟疑了片刻,低低地叫道:“二姐——”平平常常的一声称呼,我足足憋了二十四年!

  我分明看到有一滴泪,从二姐的脸颊上滑过,落到了灰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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