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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父亲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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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9-10-15 19:17:5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我刚满十七岁那年,父亲就永远离开了我。

  其实八岁时我才和父亲住在一起。那年,父亲来寄养我的姑妈家,接我回县城去读书。他中等个子,脸很黑瘦,没有笑容,这是父亲留给我的第一个印象。尽管当时姑妈一个劲叫我喊“爸爸”,我就犟着性子始终不开口,还不愿跟父亲一起走。

  父亲很严厉,即使在他心情稍好的时候,也只有说教。他上过四年小学,爱给我们兄妹背诵学过的课文,其中常背的一篇名叫《自鸣钟》,说的是一个叫小明的小朋友珍惜光阴的故事。这点我还是很佩服,三十多年前读的内容,他居然还能全文背诵。他侧着头,两眼望着窗外,若有所思的样子,背诵的声音粗壮而略带嘶哑。背完了,他的两眼仍然停留在窗外,似乎在寻找什么。我们都静静地坐着,谁也不敢打扰他,即使这是他心情最好的时候。

  天底下的父亲都是“望子成龙”。每到学校考试的日子,父亲一大早就起床,给我买回豆浆油条。那时猪肉凭天津专业白癜风医院在哪里票供应,父亲总是将肉票积攒在一起,用在我考试这几天,家里天天吃肉。但总是事与愿违。

  我喜欢姑妈家屋后的那片竹林,在一次上图画课时,我画了一幅竹子图,没想到图画课老师当着全班同学表扬了我,我便由此喜欢上了画画,立志要当画家。每学期的新教科书发到手上后,书背后的空白处我都会画上摇曳的竹子。三十多年前那个时代的小县城,读书是正业,小孩子根本不可能有自已的兴趣和爱好。当然父亲也不允许我画画,经常检查我的书包,而我自有一套应付检查的办法。上学的路上,有一片长着杂草的开阔地,堆放着建房用的水泥预制板,我悄悄把图画本和颜料笔藏在最里面的水泥板的空隙里,上学时再去取。

  不过教科书背后那摇曳的竹影还是没逃过父亲的眼睛,我手心也逃不掉竹篾片抽打的阵阵揪心的疼痛。最让我揪心痛的还是那些颜料笔。我原以为那永远都抬不完的水泥板的堆码场,突然在一个早晨我去上学时变得空荡荡的了,图画本和颜料笔早已不知去向。我当时喉咙管一热、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

  父亲有生以来,从没给过我一分零花钱,买颜料笔的钱是姑妈过年时给的压岁钱。家境贫寒的姑妈压岁钱每次只给五角,那时一盒颜料笔要一元多,积攒几年的压岁钱才够买一盒。于是姑妈平时把用完的牙膏管、酒瓶,甚至吃肉留下的猪骨头积攒在一起,让我卖给废品收购店,换钱去买颜料笔。一支铝皮的牙膏管可卖两分钱,一公斤猪骨可卖一角钱,可想而知,贫困年代的一支牙膏要用多久?凭券供应的年月吃多久的猪肉才有一公斤骨头?……

  画家梦就这样间接地被父亲早早地破灭了。

  初中三年级时,我不是古文背不了,就是作业没做,经常留校光顾班主任老师的家,没想到竟和她丈夫交上了朋友。他还在乡下当“知青”,时常把在乡下周围发生的事写给报社,报纸登出来后会寄给他稿费,有了稿费的那个月,他在知青屋吃的油盐钱和点灯用的煤油钱就不愁了。我头一次听说写文章会赚钱,当然兴趣很浓。正巧这时遇上学校有位同学勇救落水小孩的事,我写了出来,寄给了报纸社。班主任的丈夫告诉我,凡是给报社邮寄稿件春季预防白癜风有什么有效措施都不需要贴邮票,由报社统一给邮局付邮费。没想到世上真有这白赚钱的事。

  我写的稿件并没有登出来,但又做起了文学梦。

  做起文学梦的那学期期末考试,我的数学居然只得了二十多分。领成绩通知单那天,我按老规矩自己拿来竹蔑片,躺在板凳上。父亲气愤极了,站起身狠狠地抽打,竹篾片白癜风患者使用化妆品存在哪些危害每落下一次,我屁股上就冒出一道血印子。

  屁股上的血印子消得很快,文学梦的瘾却越来越浓。夜晚我不敢开灯,打着手电筒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写小说,写着写着电光变弱了、渐渐地熄灭了,我就着窗外反透进来的一点光亮也要写完最后一个字。

  结果,我戴上了厚厚的眼镜。父亲给我配完眼镜回来那天,一把火烧掉了我所有的文学书籍。

  十六岁那年,我刚入高中,在那个大学只有百分之几的录取率的年代,父亲绝对不再指望我考大学了,他设法让我进单位做了一名工人。我虽然也没有考大学的决心和努力,但我有我的文学梦,留念学校生活,极不愿意工作。选择岗位时,我想去车间开机器学技术,父亲却让我留在办公室当勤杂工,他说,在办公室工作容易当干部。

  继续上学与工作、当技工与勤杂工,都由父亲安排,不由我去选择。

  在我工作还不到半年时,父亲就得了重病。他整天躺在床上,心里很烦,动不动就发火、骂人,生病的人都这样。我在医院侍候他,很少与他说话。他稍稍安静后,我偷闲拿出小说稿在一旁修改。父亲有时望着我,也许想对我说什么,可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父亲的病重,对我的压力也很大,毕竟我才十六岁,又是四个弟妹中的老大。一天晚上,我没侍候父亲,趁轮换的机会去朋友家玩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回到家里,万万没想到父亲已紧闭着双眼,直直地躺在了床上。因病重而消瘦,他的眉骨特别凸现,脸更黑了。父亲没有留下一句话,我想,他也许觉得以前已经说得很多、很清楚了。突然觉得父亲一下子没了,我放声痛哭起来……

  还差一天,父亲才满五十岁。

  父亲去世那天,我意外地收到一份报纸,上面刊登了我的第一篇小说。父亲的早逝和伴着悲伤而来的那张报纸,改变了我的人生。

  上大学的意愿我没实现,就是父亲要我留在办公室当干部的想法,也是在我“以工代干”十二年后,我辞职离开单位前才被聘为干部。如果说,我觉得有什么可以告慰九泉之下的父亲的话,那就是我终于写出了几篇散文和小说,还领到了一个作家协会的会员证。

  我的人生体验告诉我,父亲“望子成龙”的教育未必对,也未必错,因为人生不可能再试一次,只是一直以来,“父亲”这个名词和人物对我来说,比一般的人都算是比较模糊的概念:我一生和父亲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八年,并且已是二十八年前的事,而直到现在,我自己也没做过父亲。是不是我不愿担负这个责任?!也不知会不会是终身的遗憾?!现在我却很想 “父亲”这种概念清晰而触手可及――我很需要和给予这种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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