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人面如月。 流水仿佛鸣佩,薰风宛如鼓筝。 月光唤醒蝉噪,复为夜色。 虫豸乱语不闻,柔柳随风无声。 就这样,心被大美的造化占据了,也被人占据了。 那人是村子里的,那村子紧邻着江水,那个村子很小,村里的人也很少,太小、太少,一到天黑路上就无行人了。浅浅的巷子却有犬吠,但只要没有人的脚步声乃至说话声,犬吠就一定会停止。月如水人如月的时候,正是初夏,皓月初上,只有两个人,所以谁也不敢说话,谁也不敢大肆走动,怕引起更多的风吹草动,怕引发新一轮尽职尽责的犬吠之声。 幸亏啊,狗不会因为月色如水而吠叫,不会因为虫鸣蝉噪而吠叫,也不会因为风的轻拂而吠叫,更不会因为柔柳无声而吠叫。所以,只要别乱动,只要不弄出哪怕很微弱很细小的响动,狗就不叫。人能做的,也只有静静地沐风、临水、对月,听风、听水、听虫鸣,看柔柳轻扬,一动不动地坐着,把各自的呼吸调匀。 坐的也是石头。 面如满月的人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而那时,确确乎乎还只是一个小姑娘。 我年轻,她更年轻,她年轻得仿佛刚刚啄破蛋壳的小鸡,然而谢天谢地,刚出壳的很年轻的北京专业治疗白癜风医院小鸡往往会唧唧唧地叫个不停,她却不乱叫不对,她不轻易说话,也不乱说话,也许她是怕狗乱咬乱叫,也许她是真的不爱说话,也许她很爱说话,而彼时彼地不想说话。 时间过得真快啊,谁也没有说一句话,月亮就偏西了。 后来,天上起了一大片乌黑的云把月亮拦住了。更让人感到呼吸困难的是风也停了,虫也不叫了,蝉也不鸣了,它们大概都发现上月亮的当了。柔柳也不摇摆了。好在河水的响声依然很大,把一切尴尬和紧张都淹没了,虽然河水的响声不如先前好听了。 乌云蔽月,人面不见了,但相信人还在身边。好久好久,她才呼吸一次,每一次的呼吸都那样顺畅、悠长,就像书上说的美丽的海豚露出水面换气一样。 然而,她太年轻了,那时只要我一想到她的太年轻我就心狂跳脸发烫。可是,我太喜欢她了。在那么小的村子里,在偏僻得连鬼都不愿意下蛋的地方,小姑娘可真算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了!那时我二十一二岁,她才十五六七岁。我实在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无论如何,也只能这样了,什么都不能多想,凡是多想就感到可耻,就觉得荒唐。 她只勉强读完了小学,已经在村子里务农好几年了。 我在那里工作,寄宿在农家,她常来玩耍,也只能在农闲时候和无事可做的晚上来。她的头发乌黑发亮,又总是梳理得干净整齐。她的脸蛋,有福州治疗白癜风的医院时候是粉桃,有时候是红杏,唇如涂丹,眉如施黛,眼如秋水,鼻如山梁然而到底像什么,我真的不会说了,反正那个小姑娘很漂亮。 我向她和她的父母建议,让她继续去念书吧,念了初中再念高中,可是,不等我说完,他们都笑了,他们的理由是:女娃儿,念那么多书干什么! 我仿佛就被人打了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可见,他们太可悲了! 她和他的大人已经在等她嫁人了! 我不知道,在我没有离开那个村子的时间里有白癜风怎么能控制没有人向她提亲,反正我没有向他们提亲,因为那件事对我来说实在太荒唐,她那么漂亮,又那么小,我很喜欢她,但我也觉得我根本配不上她,她的漂亮让我无地自容也让我无话可说,让我自惭形秽,让我自暴自弃,也让我自怨自艾。治疗白癜风权威的医院她的漂亮让我在很长时间之内怀疑自己会不会有娶妻生子的那一天,总之,我连想都不敢多想。 那时,我就承认世上有些男人就是癞蛤蟆,因为世上有些女人确实就是美天鹅,而我,一定是那些癞蛤蟆中的一只,并且是很丑陋的一只,如果我想娶她,那就等于说终于有一只懒蛤蟆真的想蹦跳到天上去了。算了吧,那时候我信命,我以为,该怎样就怎样,让美丽的她有一个美丽的归宿吧。我觉得,那段时日,我简直像一个从没偷过一回东西但正在想如何偷一回东西的小偷,没人的时候想入非非,有人的时候就可怜巴巴。 后来,我调走了。 我走的时候,她送给我一方小手绢儿,蓝底白花。她的举动让我出乎预料也十分惊讶。情急之下,又在偏乡僻壤,没有合适的礼物可送,我只好把陪伴我多年的小台镜送给了她。 之后,我就被自己苦苦经营的生活淹没了许多年,是作茧自缚的许多年。 有一次,有人在街上叫住了我,我一看,又一看,啊,我想起来了,那是她的堂哥哥,和我一样,当初是英俊少年,如今已是胡子拉喳。偶见故人,我心头一热,将其延至家中,待之以家宴、酒、茶。酒过三巡,才说旧话。 我才知道,那时,几乎全村的人都在盼望着我向她求婚,大家仿佛已经认定我一定乐意娶她,心情最为急迫的还是她的爸、妈。不曾想,这一切并没有发生,并且,我走了,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她的爸妈很伤心,而她,很快答应嫁给了一个来自四川、在他们山上林子里拉大刀锯的,据说能挣很多钱的。 原来我不是癞蛤蟆,可是,我把一只最美的天鹅给放走了! 哭吧,然而,对我来说,哭,已经是极度奢侈的心灵祭礼,我几乎没有资格再用它向她献祭了,即便我尚不知道她在哪里甚至不知道她还在不在人世! 我就试探地问,后来她怎么样了? 答曰:后来她就跟那个拉大刀锯的男人走了,据说是回四川去了,并且,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过娘家。 那么,但愿她过得好吧!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里其实剧烈地咯噔了一下,一股凉意从脊梁骨惊慌失措地滚落下去。 女人如花,可是,你是怎样凋谢的啊。算一算,她也应该过了不惑之年了吧,茫茫人海沧海桑田,她现在究竟怎么样啊?如果她还记得算了吧,如果又能说明什么,记不记得又能怎么样,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眼前已经不是当初的风月,虽然心里还留着最美的童话。当初青春年少,现在满头华发。 当初没有说什么,现在更不能说什么。今生今世我能做的,也只有向她致以真诚的祝福吧!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少年交好甄氏香儿女士,若见此文,即如亲闻我心问候:你好吗? 2012-2-24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