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_1

挥金如土

婆婆
  　

  

  婆婆

  ——酸枣小孩

  

  

  　　

  到今年的农历六月二十四，婆婆去世已经六周年了。逝者而已矣。六年的光阴流转，或许会使一些人遗忘了曾在他们生命中走过的另一些生命。而我这个局外人，却总也无法忘记婆婆临终时死不瞑目的样子。还有她那只伸向输液瓶的骨瘦如柴的手，执著而绝望。我知道，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无限留恋。她是不甘心就这样走了啊！可怜的婆婆，因为吃药，她的口腔严重溃烂，临终前已经无法开口说话。她就这样挣扎着无声无息地去了。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顽强而鲜活的生命在病魔的吞噬下，日渐萎缩，消逝。心中充满了无奈和哀伤。生命真的是很脆弱。

  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听说过婆婆的人，都为之扼腕叹息。确实是应该叹息的。婆婆苦熬了三十年，从年轻熬到年老，终于熬到公公快退休了，三十年的两地分居终于可以结束了，可是她仍是没有熬到这苦尽甘来的一天。屋里墙上，当年姐弟俩相继考上大学，学校发的“模范家长”的奖状仍然使人们对这位卓有功绩的母亲羡慕不已，而正当儿女们准备回报母爱的时候，她却来不及享受一点，便撒手而去了。婆婆她可曾知晓，女儿由于悲痛过分而晕倒在她的坟前，儿子痛苦得用头撞墙，泣不成声地念叨着……子欲养而亲不待……。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婆婆为这个家立下了汗马功劳，以她三十年的青春年华为代价。三十年啊，她用自己瘦弱的双肩，一边扛着这个家，一边扛着学校的事务（她是小学校的校长）。其间流了多少泪，吃了多少苦，只有她自己明了。强邻相欺，小人嫉恨，族人不睦，这一切都要她这个弱女子去面对，去承受，去据理力争。人们说她的病是因气而起，也不无道理。公公是个老实得有点懦弱的人，根本不能为她遮风挡雨，况且他一年里难得回来一次。家里的事他是一概不管的，甚至连建房子这样的大事。他只是回来一趟，把钱往婆婆面前一甩，说钱我拿来了，你看该咋干就咋干吧。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了。这就是农村人所说的“甩手掌柜”吧。家里的正房偏房院墙门楼都是婆婆一个人跑前跑后地请人建起来的。一个男人有多无用，一个女人就有多要强。

  可是我知道，婆婆的心里是苦的。无论她的表面看上去是多么坚强，开朗。那年的春节，我亲眼看见她一边置备年货一边悄然拭泪。公公他真是不懂得女人的心吗？为什么每年的春节他都不愿回来呢？难道多挣那几个钱就那么重要，比与家人团聚共享天伦之乐还重要？甚至在婆婆被查出得了癌症之后，他仍是不愿回来陪伴婆婆。他的理由是不挣钱哪来钱治病呢，可是有些时候亲人的相伴比用钱买来的药对病人更能起到好的疗效。可惜公公不懂得这个道理。仍是按他的思维方式拼命地在外面挣钱，婆婆去世之前的那个春节，公公仍是没有回家过年。而婆婆就是在那时病重的，之前她连续咳嗽了四个月，终于把化疗时气管上的一个旧疤咳了出来，从此便不能进食。医生曾说过只要能撑过五年不犯病，就不用担心了。而那一年正好是第五个年头。

  我不能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公公身上。我知道他是个好人。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吃着粗茶淡饭，尽量地不花费一分钱；他一心一意地对所有的人好，唯恐得罪了任何一个。他不知道，他应该对他好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婆婆。这个女人替他负起了生活中的所有重担，他才能够在自己的世界里单纯地心安理得地生活，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或许应该说如果。如果怎样怎样，结果或许会是另一个北京能治疗白癜风的医院样子。可是生活本身是不能假设的。婆婆，这个要强的女人，受尽了生活中的感情上的苦，凄凄然地走了。我依然记得，她曾对着我充满自信地笑着说，等我病好了，我就要为你们服务了。我知道她指的是抱孙子。我的心里满是悲凉。

  公公在婆婆病重的那两个月，日日夜夜地守护着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怡，全然不顾酷暑炎炎，汗水在他矮胖的身体上恣肆漫涎。或许他是想把过去三十年里对婆婆的亏欠都补上吧，也或许他是希望用自己的努力来挽回婆婆的生命。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六年前，公公曾像一个女人似的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其悲痛的程度，可想而知。六年后，他却连婆婆的忌日也忘却了。我无法理解，就像我无法理解公小孩白癜风可以治好吗公在刚过了婆婆“三七”之日，就急匆匆地去相亲一样。婆婆那时尸骨未寒。以我一颗现代年轻人的心，我无法参透老一辈夫妻之间的感情玄机。

  儿子替父亲辩护说，你不能太苛求他，他们也只是一对普普通通的农村夫妻，又是常年的分居生活，哪有那么深厚的感情。是啊，我不能太苛求我的公公。他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每个人都有其要求生活的权利，都有其选择人生模式的自由。现在他又有了一位可以疼爱的妻子，多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对于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死者而已矣。儿子说我已经对不起一个了，不能再对不起另一个，他想怎样就怎样吧，只要他过得开心。

  其实这世间的事就这么简单。去的去，来的来。在这去来的中间，势必会有一些颠倒错乱。造物主这样的安排，或许会对一些人不公平。但这世界上又有多少事是公平的呢？

  该忘却的就把它忘却了吧。做人何必要死死地抓住一些东西，使自己无法轻松呢。何况我只是一个局外人。可是，每次去给婆婆上坟的时候，那儿子痛彻心肺的哭声，却常常使我的心更加地不能轻松。

  丧妻之痛可以忘却，丧母之痛却断难忘却，无论时间老人拉扯着你走得再久再远。这就是角色的不同，所造成的感情受伤害程度的不同。想来婆婆在九泉之下，若能听得见亲儿那哀哀的呼唤，也该略感安慰地闭上她的双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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