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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她我就流泪了。我握着她的手,忽然感觉,黄土里的那种沧桑一下子全都涌进了我的心灵。
粗糙的皮肤,榆树皮般的肌肤纹路,是我怎么也不能相信,她还是一位二十五岁的姑娘。她把我邀进自己的土窑洞里,除了一张简易的桌子,和一张用藤条编织成的单人床铺,我再也什么都寻不到了。
这里没有电,也没有自来水,在深山里只有羊肠小道,我来的时候是把车子停在山外,整整步行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这里。
是朋友告诉我的,说我喜欢文字,为什么不去山里看看这位师范学院毕业的老师呢。她到山里已经四年多了,带着十三四名学生,五个年级,采用的是复式教学法。因为山里人穷,她一直带着孩子们搞勤工俭学,从她来到这里,就从来没有给孩子们收过一分钱。
我坐在她那吱吱作响的床上,她给我倒了一杯白开水:“不好意思,我这里条件不好,没有茶叶。”
“孩子的教室在哪里呢?”我不知道是自己来时走的仓促,反正没有看到教室。
“就在隔壁,也是土窑洞,和这个一样。”姑娘说:“你想看看吗?”
我点点头。在姑娘的带领下,我来到了学生的教室。当我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知为什么,鼻子又酸了。这哪里是教室,我怎么感觉这里就是中国一段沧桑的历史。孩子们的课桌就是用山里的藤条编织的,板凳就是用树木架起来。我上前坐着试了试:“孩子们就这样上课?”
“是的,现在条件好多了,过去没有这些东西,每个学生都是坐在地上,用书包做桌子进行学习。我来看到这一切,觉得太苦孩子了,于是就和邻近几个村子商议,自己动手做了这些课桌和凳子。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现在不是乡村都把学校合并起来了吗?你这里怎么……”
“是的,山外边的条件要好许多,可是这里实在是太穷了,如果不设学校,这里的孩子就会失学。所以我就留下来了。”姑娘说着用手摸着那凹凸不平的课桌:“有时候我想,这里的孩子可真是可怜。你没有到农民家里看过,有些人家真是徒墙四壁,什么都没有。你说,如果这里的孩子要没有书读,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和山外一样呀。”
我是赶了个礼拜天,所以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我发现山坡前有一块开垦不错的土地,里边好像还种着秋天收获的果实,于是我就问:“那地里的东西是你们种的?”
“是的,我们就是凭借这块地的收入维持正常的教学开销呢。”我发现,姑娘说到这里的时候,好像还有那么一点自豪。
“你怎么吃饭呢?”我问。
“自己做呀。”姑娘说:“这里虽然条件不好,可是这里的野菜很多,今天你来了,就在这里吃饭,感受一回山里的风味,其实很不错的。”我真佩服姑娘的乐观,看到她如此的好客,如此的热情,我不由心中升起一股热浪,难道说千年的黄土还真的就是那么的凝重浑厚。
“好,我们一起做。”我说:“咱们先去挖野菜,然后你来教我怎么做。”就这样,我和姑娘一起到后边的山坡上去寻找山珍。还别说,这里还就是天然的世界,没用多少工夫,我们就满载而归,特别是山里的水蘑菇,让人看一眼都心里发谗。
姑娘就是姑娘,我不想用心灵手巧来比喻,她的确很有想像力,也不知道是怎么鼓弄的,最后竟然做了四碟菜,而且每碟菜竟然还有名字。我就看重那盘水蘑菇,她说这叫山清水秀。我知道,她这里没有很好的佐料,好像就是有盐和醋。不过做出来的菜味道简直好极了。
姑娘还特意给我做了北京治疗白癜风哪里最好两个荷包蛋,说这是山里人的规矩,只要有客人来,就必须用荷包蛋来招待。我知道姑娘是因为好客,我也知道,荷包蛋在这里珍贵的程度不亚于山外的鲍鱼鲍翅。
我们边吃边聊,可能是交流多了,姑娘也开始放开了,她告诉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每天晚上都要哭鼻子,因为害怕,一个人住在山坡上,村子都在坡下面。到了晚上,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叫声,每到深夜,她就用被子把自己蒙的严严实实的。
我能想像,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家,在这样的环境里别说工作,单就是生活也已经是很不容易了:“现在有多少学生?”我问。
“十三个,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姑娘说:“开始我还不习惯这样教学,都在一个教室里,上一年级的课时,其他年级的学生就做作业。不过时间长了,大家也习惯了。现在要不在一起上课,我反倒觉得别扭呢。”
“冬天这里冷吗?”我问。
“冷呀,怎么不冷,山里的西北风冬天里刮起来简直就象刀子,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就那几克重的粉笔经常我都抓不住,一堂课不知要滑落到地上多少次。不过看着那些可怜的孩子,我也就不觉得什么了。”
“你准备就这样一直教下去?”
“不知道。”姑娘也坦率:“现在只能这样教下去,不然有什么办法呢?咱学的就是教育,再说了,这里也需要我。有时候我也想走,可是想到孩子们从此就不能读书了,心里就有些不忍。”
“对了,你有男朋友吗?”我本来是想好不问姑娘这个很私人的问题,可不知道这会儿怎么一下子竟然给问了出来。
“原来有过,现在没有了。”姑娘说到这里,我发现她的眼神中飘过一丝的忧郁:“我原先的男朋友是我师范的同学,我们很相爱,可是后来他不乐意让我呆在这里,所以我们就分手了。说心里话,我不怨他,因为他已经努力过了,他还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当时我们分手的时候,我看到他痛苦的样子,我也流泪了。”
“那后来呢?”我问。
“后来他去了南方,听说发展的很好,现在也成家了,前不久他还给我写信呢。”姑娘说到这里,大概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于是把话题一转:“我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山里人了,不会有人要我了。你看我现在皮肤就象是个老婆子了,前不久有几个同学来看我,说我已经有四十岁的样子。”
“那是同学们和你开玩笑呢。”我说:“其实你很漂亮的,特别在这样的地方,给人的感觉就更好。”我说的不全是安慰的话,因为从我看到她第一眼起,就觉得她很漂亮,尽管被山里的风吹的失去了往时的白皙,可是那种从黄土中升华起来的韵味却是没有什么可以比拟的。
“你在笑我吧。”姑娘说:“其实我也想离开这里,也想回到县城里上班。只是这里的农民对我实在太好了。我一年到头都有鸡蛋吃,还有他们逢年过节总是要把我请进他们村里,挨家挨户去吃饭。平日里是有些孤单和寂寞,可是看到大家和孩子们的那种渴望的眼神,我就告诉自己不能走,一定要陪伴这里的孩子走上一程,不然我是不会安心的。”
“那你就不为自己今后打算?”我知道自己是不应该在姑娘的面前说这样的话的,可是面对几乎和千年黄土融在一起的她,我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还能再说什么。
“不知道怎么打算,人生就是这样,只要能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良心,我想就可以了,其他的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想。”姑娘说到这里,把散落在专治白癜风的中医医院额前的发丝缕了缕,似乎充满着希望说:“社会在进步,国家也对教育很重视,我想总有一天这里的孩子会和北京治疗白癜风哪家医院较好城里的孩子一样接受很好的教育,到了那个时候,我会为自己着想的。”
“是的,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几乎是顺着姑娘的话就来了这么一句。因为我实在不愿在这个没有污染的山沟里来申诉自己的理由。
“你喜欢农村吗?”姑娘问我。
“不是喜欢,是……”我没有讲下去。
“是什么?”姑娘紧追不舍。
“因为我也是山里人。对了,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呢。”我不愿意在这里把话停的时间过长,生怕说出些愧对黄土地的话语来。
“我叫张花,可这里的人都叫我花子,你就叫花子吧。”
“不,我叫张老师。”我说:“因为黄土地上的哀怨在你这里让我看到了希望,尽管渺茫,可是在心灵中我觉得你是名副其实的老师。”
“嘻嘻……”姑娘终于开心笑了。
一切就在这样的氛围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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