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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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崖
      
   
    　白 崖
    　　
    那个初春一刹的白，雪下起来扑啦啦地响像撒盐粒子。春寒雨变雪，老天就把减一半的收成先下到地里。王向说：这茬人都造孽了，老天白天黑夜照着哩。三有说：球，老天只长一只眼，还瞎的只剩下个眶眶了。
    王向和三有是邻居，两人今年同岁都属虎。卧牛沟有一道老石砭，下面是黄黄的女儿河。河水顺着崖根悄悄地流，只是在发山水时，才咆哮的象无数头老牛嚎。
    老石砭其实是个大悬崖，高有百余丈，崖面是青一色的石茬子，崖中间偏生出一条宽石缝，缝中又生出五只石眼，人称五指泉。石眼中泛出汪汪清泉，泉水从高高石崖上溢出来，风一吹，路过的人就觉得像下细雨。王向常圪蹴在对面山上抽旱烟。王向说：老石砭是卧牛沟的“壁照子”。暖冬是欠年，石崖上的冰柱子便会冻结的像小孩脸上挂着的清鼻涕，长一溜短一圪瘩，毛毛茬茬。是丰年，泉水就不露点滴全冻在上面，凝成花形的冰柱子直栽到底，晶莹剔透，顶天立地。三有撑着眼不相信，三有揣着刀在老砭上宰牛。一刀进去，一股鲜血直喷出来，就顺崖洒下，可在崖根路下只看到空中朵朵血礼花，却不见路面上有半点血点。村里的牛都害怕走过这老石砭，每次路过都拽着屁股，哞哞地哀叫，眼里滚出硕大明亮泪珠。
    三有宰了一辈子的牛，却从没看过牛的眼睛，认准了前腿间下刀的部位。长长的白刃一刀进去，牛就乖乖地死去。只是牛的后腿直在空中轻轻地哆嗦一下。
    王向从不吃牛肉，王向说：三有是个坏心眼子。三有和王向伙养了一头黄牛，每到月半三有就过来牵牛，黄牛就看着王向流泪。王向摸着牛头说：三有是让你帮着他去犁地。老牛仍低着头被三有硬着牵去。三有每次把牛送回来时，牛便瘦了。三有说：咱这牛鬼、走的快吃的少。王向说：把牛卖了。三有说：这么精的牛，你上哪儿去找，牛好折你的福哩。王向说：是折我阳寿哩。三友说：你说谁？王向说：说牛哩，你看他呆的连草料都不吃。王向说：病哩？眼里就泛出红光。王向一式站起来护着牛说：是累了，是你胡盘算哩。三有就摇着头走去。王向知道这几天牛是累了。
    半夜王向起来给牛添草，见槽头没了牛。一看牛却卧在槽北京白癜风哪家最好下自己拉下的屎堆里。王向中医怎样治疗白癜风忙进来吆喝着催它起来，牛仍闭着眼不理。王向说：你看，三有来了，牛睁开眼哆嗦了半天也没站起来。王向就圪就在牛身边，一个劲地熏旱烟。
    第二天，三有过来问：牛呢？王向说：牛在，我把三有给卖了。三有红着脸说：卖谁了？王向说：不知道。人家问牛叫什么名字我说叫三有。三有山东白癜风医院就跳着骂：王向你是牛日的。
    三有和王向恼了。三有恨王向。
    王向去山上自家地里摘南瓜，却抱回一捆南瓜蔓。婆姨见了说：王向你疯了？王向说：不是，一定是那个哽鬼娃娃侵害的。
    公社来人了，三有说：我要揭发？干部说：好样的你说。三有看着王向说：王向投过敌。干部就问王向，王向低下头说：三有说的对。干部说：王向，你上台来，王向就圪蹴在墙角低下头不动。干部说：今天的社员会开的好，表扬三有。王向是咱村的第一个“投敌分子”坚决王向！明晚继续批判。干部说：王向你要低头认罪，王向就把头低的插进去自己两腿间的裤档里。
    第二天晚上，批斗会是在村里旧戏台上召开的，三有来的早。干部说：让三有先发言。三有站起说：投敌分子王向呢？干部说：刚才还在。王向，王向呢？众人都在看就不见了王向。干部说：没走远，派人快去撵。三有呢？三有说：在。干部说：三有你上台来批判。三有红着脸说：我就这里连批带判。会场就一片寂静。三有举着烟锅说：王向是个大坏蛋，胡儿子进攻那年，王向就投了敌。干部说：你怎知道？三有说：那晚我去给他们送粮去，见王向正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专项基金援助给敌人做饭呢。干部说：停。你给敌人送过粮？三有说：是保长让我去的。干部说：三有给胡儿子送过粮，这是三有自己说的，是不是投敌分子？众人齐声说：是。干部站了说：三有！社员们举着拳头跟着喊：三有！三有就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跑回来人说，找遍了，没找着王向。干部说：三有被了，王向被打跑了，明天继续批判王向和三有，散会后三有留下。
    三有被带进村头干部住的公窑里。干部说：三有低头认罪。三有就把头弯的更低。干部说：三有你听着，你的问题很严重，三有说：严重。你今晚要老实交待，否则把你先关起来？三有说，老实交待。干部说：快说。三有哆嗦着说：那天我和王向一块在山上犁地，就被胡儿子们一齐抓去，让我担水，让王向做饭。第三天下午，我担水回来，就不见了王向，王向想家偷跑了。你为什么不跑？干部问。三有说：那里吃的比家里好。干部说：三有你的问题很严重？三有说：很严重。今晚你先找王向，找不回来，明天拉着你上街。三有说：不，我能找着。干部说：你快去，三有就跑了出来。
    三有在对面的高山上，他和王向亲手打的藏放农具的山窑里找到王向。王向圪蹴在里面抽旱烟。三有跪在窑口说：王向我对不住你，是我害了你。王向从窑里爬出来说：回去，我晓得。三有仍跪着说：找不到你，他们要游我行，咱偷跑吧。王向说：我不跑了，这回你跑吧！三有起来说：跑吧！回去他们会整死你。王向说：你跑，三有就撒腿跑了。
    第二天晚上，王向回到家，拿了半块干馍说：我去开会。一会儿几个干部来家说：王向呢？家人说：开会去了。干部说：王向跑了，快追。说着就离去。
    众人在老石砭下找到王向。
    王向死了，王向仰面躺着，两条腿一条伸着一条腿屈着。两只手却牢牢地插进了腰间勒紧的裤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