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民工二十年

你们竟然

我做民工二十年
  

  我做民工二十年

  

  ——面子

  

  

  岁月不是一面镜子,不能映照过往的生活经历,只有蹉跎时成为一个时代的缩影.岁月间隔出无数个时代,在每一个人心目中,自己或是时代的英雄,或是时代的落伍者.时代是没有选择的,你的出世便把你确立为某一时代的幸运儿或弄潮儿,身不由己地处在一个时代的浪潮里,奋勇当先或畏缩不前决定你一生的命运,欢呼也罢,辛酸也罢,叹息也罢,埋怨也罢,等到时代不再属于自己时,生命也罢了.

  我便是扔在中国民工时代的一个幸运儿.

  我跟随着民工潮的蜂拥而来而来，不断地迁徙和更换可以说是为了生存的环境，象一只草原上的饿狼，寻找着放牧羊群的地方。我在觅食！我施展本身别具一格的才华，费尽心机地思辨每一个需要思量的行动。生活与爱情、理想和抱负、信念和奋斗统统地隐蔽在日复一日的民工生涯中，晃一晃竟然二十年了。走在繁花似锦的大街上，蓦然发觉自己成了一樽可以活动的蜡像，色彩还特别地恰如其分。

  我是一樽蜡像吗？未必！我有血有肉，活生生的高等动物，有思想，有理想，有行动的目标和方向，不可能被其他人摆布和纵；我自己本身有一幅面容，肥厚的肌肉和健壮的体魄，虽然只是五级残废的身高，但高高的鼻梁上挂一副明亮的眼镜，也算是文明人类吧。还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人人都夸我有做大老板的福相，做老板指日可待呢。

  当年我不是带了要做老板的奢望来打工的，只是不想呆在农村受贫穷的闷气。记得第一次挤火车就差点被人群踩扁，幸好老乡及时救援方才继续我下面的经历。被穷困吓破了胆的我，从不计较瞬间的灾难，勇往直前是一种气概，也是一种必然。就像初到目的地的我满腔热忱一样，不去在乎未知的前途凶吉，不去幻想将来的命运如何，只是想找一个安身的地方，然后发挥自己的才干和汗水，去挣钱，去挣钱过日子。

  寻找和摸索的结果是见证人们成与败最有效的方式。我有许许多多这样的经历，开始只是人在江湖的感觉，后来从一个起点又返回到另一个起点时觉醒了，有些无所适从了。最初我进过一家厂做杂工，是为了能解决临时的住宿和温饱问题，后来进一家大公司做高级设计师开始白领生活时，做杂工的起点似乎成为过去式；而当我从大公司辞职后，发觉自己还仍然一无所有，甚至借钱度日，光环只剩下骄傲的头颅，自尊却变得异常的强烈，何去何从成为致命的心病。

  是的，从做杂工到流水线上的员工，我磨砺掉很多的意志；从流水线的员工到流水线的指导工，我消耗掉八年抗战的时间；从流水线出来做车间主任再转正到生产经理，不能不说我已经付出太多的汗水和智慧。我舍弃又选择，我抛掷又捡回，反反复复地在原地来回旋转。东家给的薪水低，到西家宿营；西家满足不了技术要素，北大公司在招聘呢；北大公司老板太小气，电话打到南方跨国集团去求职。二十年，不可谓转战千里，不可谓意志薄弱，不可谓任重而道远。二十年，回过头今日还在起点。

  为了啥？为了金钱。金钱给人愉悦，金钱给人幻想，金钱给人辛酸，金钱给人痛楚，金钱给人罪孽，金钱给人仇恨。我第一次领到薪水时满怀欢喜，幻想建一幢楼房，可以把父母接进去住，然后娶妻生子诱发了白魔的入侵，幻想美好的未来；我再也不怕辛酸，努力的工作，终于一天我真的建起一幢楼房，虽然父亲仙逝了，可我娶了一个可爱的妻子，不久又多了个可爱的女孩。为了家，我要更加努力奋斗，离别了妻儿老小，没有埋怨，只有心愿；没有责备，只有思念；没有挣扎，只有任劳任怨。我感受到思念的痛楚，分别的痛苦，日子是在熬，心却在飘。结婚十年，和妻子相聚加起来不到二年的时间，我于心不忍啊！罪孽如果可以累积的话，那么我对有这儿病会有什么表现呢家庭的罪孽这辈子不可谓不深重。何以为报？唯有哀叹！

  不能说我没有愤怒和仇恨，我心里不平衡的地方空旷着呢。我厌恶那些看不起我们高傲的本地人，我们不是逃荒者；我厌恶那些为了利益延长工时的管理人员，我们不是包身工；我厌恶那些自己生意失败却不给我们工资的老板，我们的劳动流着血和泪。是啊，我曾经带领民工们罢工，造他们的反，给他们制造麻烦，让他们知道我们也是有人格和尊严的，我们付出必然得到回报。我们不想流血，我们只想平凡中多一份公平和公正。

  我没有仇富心理，也没有为出身低微而自卑，这一点我特别欣慰。甚至我为那些企业家的成功感到骄傲，是他们给了我们施展才华的机会。其实我也有想过成为一位受人尊敬的企业家，哪怕做一个小小的业主，为此努力过。梦想藏匿在每一个人的心里，总有飞跃的时候，不管它能飞跃多高。失败了，钱财两空了，我做回原来的我了，起码没有那些亿万富翁从高处摔下来疼吗？自欺欺人的“阿Q”精神未免不可以聊以自慰。

  这二十年是我生命中的黄金时间，没有献给热爱的故土，没有赠予亲爱的家人，给了另一片天地，而另一片天地却给我安上头皮上长有白斑是什么引起的一个“民工”的头衔。时代早已摆脱英雄的存在，只注重平凡中的英雄气概，一腔热血洒向何处，好象不是那么重要啦，重要的是一颗平淡的心境。我称呼这个时代是我的“民工时代”，不会觉得不雅观，反而是一种平淡的写照，是一种超脱的时尚，是一种朴实无华的心得。有老板的相，没有老板的命，做民工又何乐而不为呢？

  有人问我这一切值得吗？我的回答是，值不值得是不需要回答的，它带有偏见和狭隘，一个人生存在某一时代不可能用这句话来作概括的。没有任何人在回顾一生时说“我这一生值得”或“我这一生太不值得了”，我们可以完成一件事情，可以满足一种心愿，可以达到一个愿望，但永远逃避不了时代给你铬下印记，得与失、成与败、悲与欢、喜与怒等等，临终前都是过眼云烟，又何谓值与不值？扮演的角色不同而已。在这里地方生活和在那个地方生活，只是想有饭吃。

  庆幸二十年的“民工”经历给我人生经验，庆幸一个时代给了我一个可以命名的时代。是为纪念。二OO八年春，风和日丽。

  　　

  　　

  　　

  　　

  　　

  　　

  　　

  原名唐戊元，湖南东安人，东莞某私企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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