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西洋薄扁”谈起

青66

  民主改革前（半个世纪前）的拉萨，曾踊入过一批开发者，他们大多是来自内地东部城市略有文化而稍经某些专业培训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这些知识、阅历都很少的人，面对神奇甚至神秘的拉萨，一是觉得那里的乞丐几乎满街都是——其实那些衣衫褴褛的人大多是不远千里到拉萨虔诚的朝圣者；再就是拉萨的瑞士手表无比的便宜。当时内地的年轻人，如果有块手表而且是瑞士的，那可是很值得自我炫耀的美事。因此不少人，都到八廓街一带去寻找卖手表的尼伯尔人买表。 卖表的贩子，或许为了方便，一般是打开他盛手表的皮口袋，展示一下那些不同牌子却统是瑞士产的手表，然后用奇怪的汉语告诉买者：“十个钢洋摸一块表，摸着什么算什么，不许反悔！”。围拢的青年们，在一番认真地商议后，都觉得非常合算，因为市面流通的“钢洋”——银圆，而且只有民国白癜风可以医吗三年的袁大头——是和人民币纸币等值的。一位松江青年勇敢地开摸了，他显然在那皮口袋里选择了多块，脸色上有时犹豫、有时惊诧也有时喜悦，终于他摸出了一块厚大黄色的手表，居然是一块全自动、带日历的金壳劳莱克斯手表而且有表带也是金黄的。他喜出望外地欢笑时，另一位年轻人洒笑道：“（借）这算么呀？！又厚、又大，让（尼勒）你见识见识咱爷们的手气！”。说着，他丢给贩表人十块银圆，伸手入袋仅摸了片刻，就飞快地拿出一块钢壳无带却非常薄的手表。松江青年忙去看了看说：“哦，还可以喔，天梭，蛮好的！”，摸着天梭表的青年却大叫道“么玩意？你勒懂么呀？，去了那还字吧，就是可以。本来嘛，（借）这叫么——‘西洋薄扁’——那好了去了！你勒那块，那么厚，白给，爷们戴着嫌寒碜！”，说话的是宁河人。那松江青年满脸含笑地回答：“我不懂、我不懂”，然后用他家乡话道“赤老，晓得啥事体！劳莱克斯，阿听说过哟！”。

  后继者们也都摸了，大多摸到的是欧米珈表，有的是自动的有的不是。十多人里，仅一位，摸到的是梅花表，却是自动带日历的。实事求是地说，结果都不错，而且大家也都不清楚究竟那表好，大约那松江青年知道的多些，“西洋薄扁”倒也是一说。

  那时拉萨街头竟然有卖“家常饼、饺子”的小饭馆，进门一问价钱，却贵得惊人：家常饼一块大头一张，饺子一块大头十个！掌柜兼堂倌却是地道的北方人中科白癜风微博，撇着略含保定味的京腔高叫道：里面请，您呐。咱小地方北京的，没什么好吃的，您请用烙饼摊鸡蛋、炸酱面、羊肉大葱饺子包您吃饱了睡得香啊，里面请……。

  自谦的同时，宰客一点也含糊。

  各地人都会因有些特色而给外地人留下特殊的印象，这些印象往往是不全面也不公正，但又被“公认”。究其原因大约是歧视与反歧视相互作用的结果。自以为成长于天子脚下北京城的人所谓“小地方北京的”，其实质的含义是：北京是小地方，你们岂不是来自更加小的地方？天子没了，自称“小地方”的说法也稀少了，影响却仍在吧。

  “阿拉上海的，狗屁！松江离上海远去了！自己个是乡吧老，还老瞅别人是乡吧老，就算是上海的又恁么样？说话啦：出门不怕家着火，怕掉阴沟里头。为么呀？家里么都没有，烧了怕么！掉阴沟里麻烦可大白癜风问诊中心去啦，就那身行头还是借的，给弄脏勒！”。

  在腾冲遇到一位刚下飞机来旅游的纯北京人，年近五十，京腔京韵十足，自称是“玉石收藏”“玩翡翠”的，来这踅摸点物件，专门拣漏的“玩家”。于是自然地向他请教：如何选择有翡翠的“石”。他谦虚了一番后，大讲：翡是翡，翠是翠！那成色可大不相同，好些人弄不清楚！石嘛，外行是，内行可就不是喽，玩这个的哪能运气啊，玩家要是看中哪块，那您开刀切去吧，准能够一锯下咳，是一绿到底——全是翠啊！可话又说回来啦，卖石的哪个不是行家？！真有翠的他自己个早留下了，轮得到您吗？所以说嘛，您就老老实实地买块中意的留个念想得勒！我的请教白费了！不过陪着他，倒也长了些见识：一位其貌不扬的广客，拘谨地三万出手，买了拳头大椭圆的一块灰黄色白癜风的治疗方法偏方石头，当场开锯，刺拉一家伙下去，似乎如玩家的话是：一绿到底，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然后是大笑和祝贺。那玩家却在默默地摇头，然而那眼睛，按北京土话大约是“全蓝啦”。稍后又一位广客，出手三十万，买下一块，状若狗头大小的灰白圆石，照章切了下去，内中倒也有些翠绿的斑点或条带，但远不如那三万元的那颗石头。“玩家”欣然地拍着我肩膀说：“我早看出来了，这颗根本没戏！那老广纯粹是钱烧的”。我便问他：“你怎么不试一下啊？”。他无比庄重地说：“大兄弟，这是什么地界。这水可深去了，随便淌啊？咱全明晰。先那位，那是‘托儿’，就等您上当呐，咱能上那当吗？”。喔，原来如此。不过回想他“眼蓝”时的状态，我忽然想起了北京特产——天桥的把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