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蘑菇的小姑娘
采蘑菇的小姑娘
——榆洲木
“采蘑菇的小姑白癜风的常识可以诊断和预防疾病娘,背着一个大竹筐,清晨光着小脚丫,走遍森林和山岗……”
采蘑菇的“小姑娘”比我们大几岁,但比我们闯荡得多。
她第一次领我们采蘑菇的时候,大家挎得不是竹筐,是柳条筐。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清晨,一切还都湿漉漉的。她就把我们招呼起来。大家揉着糊糊的眼睛,跟着她上山去。
路很泥泞,我们跟在她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走。我们看到她也没“光着小脚丫”。但那双旧花布鞋已经露了脚指头。为了不刮坏衣服,她把裤腿高高地挽起来,圆润的小腿上溅满了泥点子。
我们也学她的样子,都把裤腿挽起来。但我们太小,挽起来也没用,一个腚墩下去,裤子全是泥了。一个腚墩一阵笑声,但不包括摔跤的人。摔跤的快哭出来了,直到另一个腚墩下去,才轮到他笑。
这是我第一次去捡蘑菇,是由一个“小姑娘”领着。我不知道蘑菇长在哪里,只一路找去。她告诉我们,要去拨开低矮松树覆在地面上的松枝,才会找到蘑菇。大家都学着她的样子去做了。
只有我,怕那松针扎脸。还有那松树上挂着的雨露,一拨动树枝,便都纷纷落在身上,直打冷战。便跟在她的身后,看她在低矮的松树下或草丛中,找到了大堆的松蘑,采下来放到筐里去。
看她采蘑菇,我觉得比自己采蘑菇还有趣。
松树下的蘑菇我是不帮她采的,只当她在草丛中找到了蘑菇,我才蹲下去帮她。那新生的蘑菇黄灿灿的,挂着水珠,鲜得看见都想吃。
她说:“你采就归你。”但我不要她找到的蘑菇。
“那你自己去找啊。”我不听,只跟在她身后。
“啊,”我叫了一声。把她吓了一跳,回过头来。
“看,我也患上白癜风要少吃零食检到一块蘑菇了。”我如获珍宝似的,把那块蘑菇在她眼前晃。然后我郑重地介绍一下白癜风治疗的几个关键点把蘑菇放在了筐里。她看着那孤零零地在大大的筐底来回逛荡的一块蘑菇,笑了。
我还是跟在她的身后。然后,在湿漉漉的草坡上滑了一跤,筐甩下山坡去了。她帮我把筐找回来,但筐底的那块蘑菇不见了。当她把筐递给我时,我沮丧得差点哭喽。
等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差不多把整座小山转遍了。她捡了多半筐,其他孩子最少的也盖满了筐底。只有我,筐里最后只有两块蘑菇。
我低着头走在最后面。他们在前面说说笑笑的,我也不想搭理。看着别人的蘑菇,我觉得自己好丢脸啊。
从那以后,我喜欢上了捡蘑菇这行当。只要她一招呼我们,不管别人去不去,我都会去。慢慢的,我们跟她学会了捡越来越多的蘑菇。
我们把采来的蘑菇摆在家门口的石头上,等晒得半干,再用线串起来,挂在房檐下晾干。然后拿到商店去卖掉。
有一次,我卖掉了全部的蘑菇,买了八块糖。一转身,看见她也在卖蘑菇。她把卖蘑菇的钱都买了铅笔和作业本。
“你买那么多本子做什么?”我问她。
“给弟弟妹妹用。”她说。那时,她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母亲在生最后一个妹妹的时候,得了病,不能下地干活了。只有她父亲一人养着一家子。她不敢乱花一分钱。
我从兜里捣出两块糖,递给她。她说什么也不要,一直到出了商店门口,我还在给她那两块糖。她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要我的糖。更不明白,从那以后,当我去找她采蘑菇的时候,她总是推说家里有活,不再去了。
最后一次,她干脆对我说:“你以后不要再找我来了。”
自从她说过那句话,我好长时间都懒得去采蘑菇了。
然而,我吃糖吃上了瘾。没有蘑菇,我什么都吃不到。只好和别的小伙伴去采蘑菇。渐渐地就把她忘了。
后来,我捡蘑菇的本事越来越大。不仅能换来几块糖,还能买点麻花和酥饼。每当我把这些东西拿到手时,还是会想起她来。
我还是弄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要我的糖,也不和我们一起去采蘑菇。
我上初中的一天。放学时,建华对我说,她嫁人了。
她怎么会嫁人呢?她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啊。反正她是嫁人了,建华说。问我要不要晚上去看她搅酒。
她嫁人的那个地方,是个小山沟。离我们村很远。那天晚上,我们还是去看她搅酒了。尽管我们到的时候,天都很晚了。
但一进村,远远的就能听见搅酒时,孩子们发出的欢笑声。
我们沿着那欢笑,到了她嫁人的那个小院。小院是用篱笆围着的,院里的棃花开的正旺,灯光里,白白的挂满枝头,有暗暗的香味飘散在夜色里。
那时,农村人没啥热闹,哪家有人结婚,便是全村人难得的喜事。白天大家喝喜酒,晚上就要搅酒的。
不管多么困难,也要办上一桌像样的酒席。全村的孩子都来,也不嫌孩子的鞋脏。新铺炕席的炕上,新油油漆的木柜上,还有窗台上。随便座,就怕没人来,冷了场。所以什么都可以让着孩子们,为得是讨那童年的笑声。
我们进院的时候,吃抹药治疗白癜风更快屋里已经占满了人,挤都挤不进去。大家只好从外窗台上爬了上去。
那时,她已经被搅酒的人,羞得低着头,怎么叫也不肯抬起头来。
我们用手戳了下她的后背。
“霞,你看,我们来了。”
她像一个回过神来的小鹿,猛地回过头来。
那时,我们都惊呆了。她那小辨子已经梳成了刷子,用一根红头绳扎起来。头上还插了朵花,脸红润润的,穿了一身红衣服。
看见我们,她高兴地嚷出了声:“你们来了。”
然后,我们看见她眼里似乎有泪光。但我们不知道那是高兴的还是别的。
她从兜里掏一把糖块,每人分给我们两块。我们剥开,放在嘴里,真甜。
有我们在她身后,她似乎来了勇气。爽快地应着那难以启口的令子和各种把戏。这个时候,我们又看到了那个领着我们满山遍野采蘑菇的“小姑娘”的神气劲。
酒席散了,她回过头来,嘱咐我们,一定要常上她们家里来玩。
那以后,我们学习太累了,没有再去采蘑菇,也没有去她家玩。
多年以后,我去那个村子找个孩子。推着车,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旧褂子,刷子头蓬散着,头上顶了个大箥箕,领着一个小孩儿,在前面走。
我追上她的时候,她正把箥箕放在碾子上。箥箕里盛着正准备碾的玉米粒。
一回头,她看见了我。“是你呀。”
她看见我,笑了。脸上已经有了皱纹。问我们这些年,怎么没来她家玩,问建华他们现在在哪里,问我的孩子多大了。
可那时我还没有家呢,哪来的孩子?
我一一回答了她的问话。她说,看看,你们都有出息了,不像我。
我努力了几次,也没能开口问她生活的怎么样。
我走的时候,她让那小孩儿叫我叔叔,让他跟我说再见。
我蹲下身去,摸了摸那孩子的头,捧着那孩子的脸。她长得真像她妈妈,当年那个采蘑菇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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