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一朵白云
他的朋友不多,知心朋友更是寥寥,我可算他最知心的朋友。我们一同考上同一所师范学院,在同一个班的同一个宿舍相处,浪漫的大学生活一结束,鬼使神差我们又一同分配到同一所偏僻的乡村中学,仍然同一个宿舍,这就是我们的缘分。
我了解他就像了解我自己。他是那么的与众不同,看似文弱书生,但眼光犀利似乎能看穿你的一切,脚步沉重但有进行曲中的节奏,铿锵有力;在这黄金般的年龄,他不追求时髦服装,却穿着随便但整洁,唯一的高档装饰品就是黑黑的戴起来像大熊猫的眼镜;黑乎乎有些青春光泽的头发过早地有了根根银丝。
我们从暑假开始真正由学生成安凌CRM在医院的应用---北京中科联合白癜风医院郝玲玲感言为老师,在天真的学生面前我们才真正懂得“捧着一颗心来,不带走半根草去”的意义。此时,我们觉得自己崇高伟大,浑身洋溢让痘不侵身膳食需做好着青春的力量。终于,我们在这里扎下根。学校有五个班,从初一到初三,二百来个学生,都是周围村上的,连那十二三个代课教师也是,他们早出晚归,准时到校,无论刮风下雨。治疗白癜风点亮希望的灯一排平房便是孩子们老师们学习工作的地方,窗上的玻璃破了很多,许多地方用塑料或报纸遮着,刮起风来,到处是“呼啦,呼啦”声。教室内光线很暗,墙上的石灰也脱落了,像孩子白癜风对患者有哪些严重的影响们身上的衣服。教室中间吊着一盏白炽灯,在有电的日子才能用上,可有电的日子并不多,再说电费也挺贵的。这排平房中间的三间房是老师的办公室。十二三张办公桌错落有致,与教室一样整齐干净。前后的黑板上用彩色的粉笔画了许多鲜艳的花朵,他们在用自己的汗水描绘祖国美丽的明天,我们已感觉到了春天的临近。
我们是第一批到这里工作的国家统配生,与我们同一批的另外许多人都留在了城里,或集镇的中学。当然他们花了钱或找了人。留城里的花的钱最多,找的人最有权。我也想花钱留城里,可父母亲眼巴巴地等我挣工资回去;我也想找人留城里,可没人认识我这个穷亲戚,所以我只好听天由命,“什么地方不吃饭”。和他一起来到这所联办中学,他却与众不同,虽然他家不缺钱,但他不愿父母辛苦挣来的钱让人玷污;他家也有人,但他硬要拿出自己的“穷骨气”。
我们俩同住在学校食堂边上的一间小平房里,原来是学校堆杂物的仓库,为了迎接我们,杂物让了出来,我们作了“杂物”。学校食堂中午烧一次饭,菜也很少几种,一个是汤。晚饭、早饭自己处理。一到晚上,只剩下我们俩和看门的老刘头。
老刘头一直没有过女人,也不想结婚。一次老师们每人捐三十元想为娶一个云南来的姑娘,他笑着拒绝了,也许他心里有一个女人。老刘头除看大门,每天还负责挑水、烧水、烧饭。他的工资从乡里领,与包括校长在内的十二、三人一样,每月挣二、三百元,但他照样每天让五星红旗随着太阳而升起。我负责全校体育教学,他却专业对口,教两个初三班的语文学科。我们的教学生活真正开始了,朝气蓬勃地开始了,充满信心与希望地开始了。在我们眼前似乎正展开一幅锦绣画卷。
他与以前一样,很少出门,时常一人闷坐。每当傍晚时分,我总要拉他一道出去散步,一开始,他总要忸怩得像姑娘,我不由分说挽住他就走。他不愿与我一道散步是有理由的,我身材槐梧,体格如运动员,有男子汉的阳刚之美。他完全是姑娘型的气质,多愁善感,睹物思情。另外他的教学任务特别繁重,每周十四节课,连同补课及晚自习,每周共二十多节课,再算上节假日补课,那可无法计算了。尽管补课有补课费,但那只是一种形式,少得可怜,每节课才三四元钱。又由于所教是毕业年级,还要经常下班辅导,往往批阅作业、刻印练习、讲义等要忙到深夜十一二点。刻印练习最麻烦,首先用铁笔在蜡纸上一个字一个字刻上去,蜡纸底下要垫一块冰冷的钢板,在凛冽的冬天,那真是刺骨寒心。然后,用手推油印机,一张一张地印出来,这都要自己作,这还是本世纪初的印刷技术。
他和我出去散步的时候说话最多,此时,我也无话不说。路上的姑娘很多,来来往往,她们都照我们几眼。遇到这种情况,他总低着头红着脸,像斗败的公鸡。
不知不觉中一个学年将过去,在我们亚热带季风气候地区,夏天刚刚开始,树叶儿更是翠绿欲滴,田埂、山坡、路边到处是深深的绿,近乎成了青色。远山轮廓却也分明,蓝天时常飘浮着朵朵白云,像远航的白帆。很长时间没下雨了,土路上扬起阵阵淡黄色的尘土,一丝清风徐来,不觉得炎热灼人。姑娘们的衣服如大地上的鲜花,在不同季节里,变换着不同的色韵。
还有一个月要放暑假了,中考也已结束,他终于完成了一年的繁重教学工作,但他更加忙了,经常不在宿舍。经常有他的信, 是以前从未见过的娟秀的笔迹。有几次一位婷婷玉立的穿白衣裙的姑娘来找他,他接待她,像往常一样拘谨、脸红。
他的脸比以前红润多了,校园内外经常洋溢着他的笑声与歌声。他家离学校不远,经常既不回家也不住校,经常拉我散步。在学校外的路上,姑娘们照样来来往往,可他头昂得高高,竟敢多照姑娘们几眼了,有些姑娘竟被他照得低下了头,羞红了脸。放假前一天,我们走上乡间小路,青青的田埂上,背后的夕阳映红了暮色中的一切,归人匆匆,时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与阵阵幽香,小鸟急急归巢带着喜悦叽叽喳喳,暮色在延伸,天边白云悠悠。他焕然一新,换了金属架的眼镜,皱巴巴的的确良白衬衫换成了花格子“T”恤衫,裤子笔挺,皮鞋擦得又红又亮。头上没有了银丝,却散发出阵阵从未闻过的香水气味,笑容满面。
工作快两年了,这些日子的晚上学校只有我和老刘头。一个很沉闷的天气,天边偶尔滚来几声闷雷,树叶儿一动不动,像正出神的懒汉;乌云夺日掩蔽了蓝天,似有千军万马;到处弥漫着黄尘,似狼烟顿起;燕子低低地飞,飞虫嗡嗡直扑人面。“要下雨了!”
今天,他在学校,但一天里听不到他说上一句话,有神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似有闪动的泪珠,没有往日那“咚咚”的脚步声。一大早,地上凌乱不堪,散落着许多碎纸片,像朵朵雪花。他还躺在床上,脸向着墙壁,床前落满了烟头。昔日洪亮的声音今天弱了许多,还有些沙哑。那一天对他来说是何等漫长,晚上他喝起了酒,喝得很凶;抽着烟,抽得很猛。经不起烟酒的强烈刺激,他猛烈地咳嗽着,这是他第一次偿到酒与烟的味道。我想说话,可无从说起,总觉得我此时说话是多余的。他仍默默地喝着酒,抽着烟,一语不发。
从此以后,那白衣裙的姑娘再也没有来过,校园里似乎少了他,再也听不到他的笑声、脚步声,再也看不到他骄健的身影。今年是他教初三语文的第三个年头,因为他教学成绩显著,半途出家的校长放心地让他仍教初三语文。风暴过去了,他除了正常上课外,天天在宿舍里忙碌着,夜里的灯不知亮到什么时候,甚至在停电的日子里也不例外,那当然只能点煤油灯了。
今年天气就像他的心情,连续三四个月阴郁,愁眉不展,提前一个月入梅,暴雨不断。许多地方发生了水灾,天仍然没有晴的意思。这几天,他脸色很苍白,我几次劝他上医院,他却很固执,坚决不去,终于他在上课时倒下了。他走了,一生只有二十三个春秋和一个破碎的青春梦。
啊!天边的白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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