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也不平安

同一块石

  郑大伯近日来病了，据大夫说是轻微中风。这个消息让全社里的人都有些茫然，只要是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会惊疑那么一会儿，“没有吧？怎么病的？为什么会病？”之后对自己宽慰的说：“噢，人老了么，这么辛苦了几十年了，害病也是常有的事。但是为啥就害那种病？”

  郑大伯今年整六十岁，是我在登记一份表格时发现的。他在我们社里是所有我父辈人口里的“郑家哥”。并不仅因为他年岁大的缘故，在任何事情上，他都以大哥的作风让人们称道。据父亲说，他在上学的时候，郑大伯就是一个很能干的小伙子。因为父亲的父母，也就是我爷爷奶奶在父亲不到六岁时就双双过世了，仅靠外婆把他拉扯大的。父亲的外婆是我十三岁那年去世的，当时已经一百零九岁，生前满头白发，长着一双小脚，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那时正是吃大锅饭的年代，家里老得老小得小，自然生活很难料理。据父亲说当时，郑大伯帮了父亲不少忙，什么扶犁铧了，捆麦草了总也会帮着干。浇水时，父亲拦不住水，郑大伯只要看见，总要帮上一帮。他不仅仅对我家是这样，社里好多人在称赞他时，总会有说不尽的感激。

  我所知道的这十几年里，他是社里威望最高的人。哪家有儿子分家的事情父母不好决断，往往要请几位调解的人，郑大伯就是首选，难办的事情经他一说，不管是否公平，要分家的孩子也就不说什么了；哪家老人感觉身体不适，总要到他家问一问他，或者让他为自己捋一捋胳膊，用细绳子扎住指头尖，用针挑破放出污血，村里人叫截阴；哪次社员开会遇到嘈嘈嚷嚷闹得不可开交，只要他开始表态，人们总会停住口中的话题听他讲述，他闭了嘴，人们就开始接着他的话题继续吵吵。

  因为他身体壮实，喜欢帮助别人，哪家办丧事，老人们都要孩子去请郑大伯为已失去的亲人挖坟。虽然这种事情很出力，也是人们最不喜欢干的事情，不过老人总觉得郑大伯可靠，他挖的坟坑让亲人睡上舒心。大概还是封建遗留的风俗，人们一直认为在坟里做手脚，对别人未来生活会产生各种不吉利地影响，所以挖坟也要找最值得自己信赖的几个人。这几年，郑大伯老了，当然不会再有人请他挖坟，不过主持丧事还得请他帮上一帮。

  好人一身平安是人们共同的心愿。然而往往被人称做好人的人，一身并非平安。好人一身平安只不过相对于做坏事的人受难时的宽慰之辞罢了。一心一意做好人的人，得不到平安是对自己思想很沉重的打击。郑大伯是人们心里的好人，可他一身都受磨难，直到他躺在病床上的这一刻。

  他父亲也是很早就去世了，母亲改了嫁。他母亲我见过，也是一个小脚的老奶奶，终日穿一套黑色大襟衣裳，拄着拐棍坐在她家门前的小板凳上。不过他理想臀部是怎样形成的母亲对人很厉害，我小时侯和她孙儿玩耍，只要她孙儿一哭，便抡起拐棍向我追来，虽然不是真打，我却很怕她，不敢跟她说话，小时侯的郑大伯肯定挨过不少板子。郑大伯后来结婚，生下了一个女儿和一个男儿。男儿在刚会走路时出了什么意外，没有了听觉和说话的能力，不过倒很聪明。只可惜他心气很高，好几次婚事都泡了汤，如今也三十四五的人了，郑大伯也被他折磨得没了办法，只好听任命运对他地安排。

  如果仅有这几样，也算上天对他的仁慈。郑大伯妻子整年都泡在药罐子里，这里那里求医问药，好不容易这种病好了，那种病又接着来了。作为农民，一年的收入都熬在药罐子里，有谁不心疼？他种有十几亩地，每年收成也还不错，这应该归功于种庄稼的认真，地里的草一般都会被他用铲子或锄头一颗一颗锄尽，即使别人是用小犁铧很快就可以干完的工作也是如此，他怕犁不干净。家里只用十五瓦的电灯泡，在没有什么特别事情的时候不会让它亮着，就连边看电视边吃饭的时间也不例外。村里经常有人卖卤肉和凉菜，走街穿巷地吆喝着，他从来都不会成为这些人的客人。他所有的积蓄，一来是为了给妻子看病，二来留给让自己伤心的儿子，以防后事。他家里除了女儿上过小学外，其他人都不认识字，如今女儿出嫁了，只剩下一个无忧无虑的儿子和愁白了头的他们夫妻。

  命运就是这样为他安排的。他本人没有什么病痛，身体一直很结实。一个中午，他到自家园子里为刚扯秧的北瓜搭架，不知怎的，一边的胳膊和腿脚用不上劲了，接下来便是站不稳而摔倒。一个家庭的主心骨就这样站不起来了。妻子也还在病里，请问用无花果叶真的可以治疗白殿风吗只好老两口套上个毛驴车一起给村里的药房投资，家里只有那位不知忧愁的儿子还乐呵呵的向人炫耀自己家里有很多钱。这几天病情更重了，只好向花钱如流水样的地区医院求救。有钱有权的人们可以不在乎这些消费，农民面对生命与金钱的挑战，只有无可奈何，或许只有放弃一身的积蓄才能向死神找回一丝生的希望。

  直到今天，他看一下饮食秘籍里隐藏的问题吧还在医院里躺着。医生只说保持愉快的心境才有好转的可能。一家人收入多少花多少都在他心里装着，想想现在，想想未来，也许只有死神才会愉快的等待自己奴仆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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