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通寺
感通寺
——蒲塘人
在这里下车仿佛并没有任何先前打算,而仅仅是因为路边电线杆上很不显眼的地名把我们引下了车。我走前面,她跟在后面,走到一条蜿蜒入山的石子路上。大理的天空一如往日那般清澈,白花花的阳光在不远处的洱海上跃动着,有些刺眼,给人喧腾感。一个路人都不见,除了我俩。而我们又是多么奇怪的一对。一前一后,若即若离,几乎没有对话,即便偶尔冒出一两句也显得没头没脑。你简直看不出他们是朋友还是情侣,抑或是偶遇的路人。山路的两旁是无数的巨大的古松,直参天云。
突然,路面慢慢有了潮意。山上正飘着小雨。松树林里充满了雨水哗啦啦的滴落声。水从枝叶上滴到地面上,汇成一道道小水渠,隐没在草丛间。我撑开了雨伞,看了她一眼,她进来了。她的发梢已蒙上了薄薄的一层水珠,没有抹过的痕迹,她的脸上有了些惊意,只是眼睛还是没有看我,而是仍然有些淡漠地闪烁在薄雾间。我突然有种极端不真实的感觉。
这个女人,三年前我们有过些浅淡的来往,留下点薄薄的情愫,之后再无任何联系。两天前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却从来不跟我多说一句话,从来不提一下自己的事情。我甚至至今都不知道她是打哪儿过来,她是干什么的。昨晚睡到半夜,她突然抱着被子来到我的房2016首届医师节——走进中科间,简单说了句“一个人睡害怕”就到我对面的床上捂住了自己,之后再无一句话,搞得我一宿没睡好。
路越来越滑了,我们并肩而行,小路显得有些逼仄。她穿的是一双休闲布鞋,怎么也走不稳,身子不停地摇晃。
“抓着我的手臂。”我说。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它那么冷,不含任何感彩,想来是这两天来受了她的感染,或者我们已达成默契。
她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听从我的建议。我看到她的眼睛很亮,没有一丝阴翳,跟她白净的脸颊搭配得很好。我突然想,或许从这双明净的眼睛里可以为她的冷漠找到解释。我越来越沉重了,如同狂兽被困,有种撕裂空气的冲动。但她没有再看我一眼,也没理会我心情的变化,而是紧了紧肘间的小挎包,继续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潮湿的小石子。好在感通寺终于到了,我收起了雨伞。
三排低矮的双层式厢房分立三侧,主殿坐落在北边的坡上,同样的矮小,只是高出厢房一小截,站在上面可以隐约望见洱海。光从这小小的四合院格局来看,简直不能称其为寺院。但那些破烂的屋檐和古旧的石板,因着淅淅沥沥飘落的雨滴的声响,却给人一种十分纯粹的静穆感,仿佛它确实存在好多年了,时光的裕洗给它带来了远非其他香火旺盛的寺庙所可比拟的庄重。这庄重如此古老,以至从我们这些刚从繁华都市里逃离出来的人身上唤起一轮恐怖的意味。正如她后来所描述的:“就像走进了恐怖电影。”
站到天井中央,透过薄薄的雨幕,看到主殿内摇曳着微弱的烛光,缕缕香烟在瓦背上方越来越稀薄,最后与雾气融汇起来。这里,天空白茫茫的一片,云烟填满了所有的空隙;而远处的洱海却依然阳光普照,银光闪闪,大大小小的车辆在高等公路上游动。雨丝不停地飘落到我的脸上,除去了我心头上的罗网。我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望了望她,想跟她心平气和地说说话。
突然从厢房后面钻出一只小白狗来。它盯着女人不放,似乎要我们把它带出这里清冷的世界,又似乎是要把我们从这里驱逐出去。女人战战兢兢地唤了几声狗。狗没有什么反应克服白癜风皮肤发症,保持着后倾的警戒姿势,两片竖着的耳朵上垂着小水珠。这时,从厢房二楼传来北方口音。一个中年和尚站在上面,也在唤狗。看见我们,他并没下楼,而是朝寺庙后方指了指,说后面还有一个庵堂。
小白狗叮叮咚咚地往楼上跑去,在楼梯口滑了个腿朝天。女人笑了一声。
静觉庵就紧挨着感通寺后面,只是它更小,也更破败。走进去的时候,里面正放着一支流行歌曲。一个小尼姑正在走廊上打扫地板。可能是地势更高的缘故吧,四合院上方的雨线密了不少,还是细细的,不知不觉会濡湿人的全身。地上会集了一道道小水沟,雨水静静地穿过围墙,淌到庵外。
音乐停止时,我和女人才发觉彼此依然一直没说话,只是仿佛已在天井里呆站好久了。厢房的竹帘里走出一个老太婆。她自我介绍说是此庵的朋友,已在山上住了好些时日。她为白癜风该用什么药治疗女人求了一签,便又回到厢房里听音乐了。不过这次不再是流行歌曲,而是《大悲咒》。
“听过吗?”走出静觉庵,我撑开伞,问她。
“没。”
“好吗?”
“好。”
下山比上山难多了,路仿佛更滑了,很难控制身体的惯性。女人轻轻挽着我的右膀,说着一些含含糊糊的话,仿佛要入睡了。我默默地看着脚下的石子,一身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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