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池塘里的树叶发夹

d8r己生活都.

金色池塘里的树叶发夹












<共计2486字>

  

  

  金色池塘里的树叶发夹

  ——青绫衣

  

  

  一

  　　

  　 从小，我就是个疯丫头。

  每一次，看我披散着头发，身上沾满草屑和泥土，裤子不知在哪里蹭破了一块，兴高采烈地出现在家门口，妈妈都会拉扯着我脏兮兮的衣服，一边拍打一边数落着：“真不像个女孩子！”然后，她会拖我到浴室里洗头，用手指使劲揉搓我乱糟糟的头发，细密的木梳在打结的发丝间穿梭，我总是跺着脚，痛得呲牙咧嘴，大呼小叫。当妈妈的呵斥声和我的尖叫声渐渐平息，浴室里已是一片狼藉：脸盆架子倒了，塑料拖鞋东一只西一只，白色的泡沫甩得墙壁上、地板上到处都是。妈妈擦去全身上下的水渍，垂着湿淋淋的双手，用一种无比哀怨的眼神瞪着我，靠在门框上直喘气；我倔强的歪在小板凳上，不停滴水的头发，打湿了前额、后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薄荷洗发水的味道。

  坐在午后的院子里，妈妈一边梳着我干净蓬松的头发，一边不经意地说，我闺女的头发好啊，又黑又亮。微风吹来，几根发丝吹拂着面庞，那光滑如缎的感觉，让我小小的心里涌动着些许的得意。只是，你的发质太硬，干了就会翘起来。妈妈继续说着。宽齿木梳一遍遍在发丝间游走，渐渐地生涩起来。妈妈叹口气，从手腕上解下橡皮筋，把已经干透的头发分成两股，结结实实地绑成了两个小辫子。记得不要弄散了。她叮嘱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在阳光下缓缓飘散。

  　　

  　　

  　　

  二

  　　

  秋季开学的时候，班上的女孩子很多都不扎小辫子了。她们把头发剪成齐肩，直直的垂着。有时候上课，我会呆呆的走神，那些齐肩长发，就像窗外婀娜舞动的杨柳，飘呀飘的，闪闪发亮，扰乱着我的思绪。晚上睡觉前，我拆了紧绷绷的小辫子，狠狠地拽着因长时间缠绕而呈波浪形的头发，眼前，又出现了那些像杨柳一样飘逸的齐肩长发……

  我要剪头发。对着妈妈埋头洗衣服的背影，我说。她似乎停顿了一下白癜风因记什么东西。剪吧。轻轻的一句话飘过来，打着旋儿，却让我心花怒放。

  星期天，妈妈带我去了小城里最大的一家理发厅。坐在宽大的椅子上，透过镜子，我看见妈妈正和年轻的理发师说着什么。是什么呢？我有点好奇，但马上被即将到来的兴奋和期待所取代。理发师一步步向我走来，他轻轻拢起我的头发，微笑着问：“小妹妹，你喜欢什么发型？”“嗯……嗯……”我结结巴巴的支吾着，顺手指了指墙上的招贴画，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我就要这个。那个美丽的模特儿，有着一头飘逸的齐肩直发。

  理发师好像有短暂的犹豫。他扭头看了看站在墙角的妈妈。很多镜子的反光，让她的身影比较模糊，我看不清她的脸。一会儿，我听到了理发师轻松的回答：好吧。

  半个小时不同类型的白癜风有哪些相应表现后，当我从理发厅的镜子里看到自己时，惊讶得半天没回过神来：那是我吗？一头垂顺的直发，柔柔的披在肩头，一排整齐的刘海，让我的脸庞显得清秀了许多。我傻乎乎对着镜子中的她笑，好像不认识一男性白癜风患者饮食上需要注意哪些样。真是神奇哎。谁说疯丫头不能变成文静的女孩呢？或许，换一个发型，就会有不一样的感觉吧。

  　　

  　　

  　　

  三

  　　

  很显然，我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回家的路上，隔壁的二毛告诉我，他发现一棵梧桐树上有个鸟窝，约我一起去掏，我摇摇头拒绝了；而傍晚小伙伴们结伴邀我去“打仗”，手心痒痒的我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水。这天，我显得出奇的安静、温顺。我坐在桌前看书，和书房里伏案写字的爸爸，堂屋里编织毛衣的妈妈，构成了非常和谐的图画。临睡前，我端详着镜子里的她，想着明天见到同学的情景，甜甜的笑了。

  第二天，当我从美丽的梦中醒来，不禁大惊失色：那头垂顺的直发，不见了！她又回复了原先的弯曲，更糟糕的是，有一绺头发竟然不安分的翘起来，怎么也压不平。我哭丧着脸来到妈妈面前，她的表情竟保持着难以置信的镇定。接着，她向我伸出手，躺在掌心里的，是中科医院的环境走廊一枚乳白色的树叶形发夹。我把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对着朝阳，发夹上那些清晰的金色脉络，好像也融化在了阳光里，闪着耀眼的光亮。

  那枚树叶发夹，不仅挽救了我糟糕的新发型，而且博得了同学们的一致称赞。她们说，别上这枚发夹，你漂亮了很多呢。有时候，我也会想，妈妈怎么知道我需要一枚发夹呢？好像是早已准备好的。难道，她已经预料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四

  　　

  尽管漂亮的树叶发夹为我赢来很多艳羡的目光，但是不久，我还是把它弄丢了。

  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从家里冲出来，顺着柏油马路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我来到附近的学校。校园里，有一个很大的池塘，岸边栽着一排排的小树。我在岸边坐下，秋日的暖阳映照在池塘上，波光粼粼的水面一片静谧。阳光下的金色池塘，像一块巨大的宝石，平抚着我凌乱的心绪。是啊，每次和妈妈气，我都会跑来这里，它已经成为我的一个小秘密。耳旁仿佛又传来她的斥责：你这个疯丫头，干什么都毛毛躁躁！看着池塘里失意人儿的倒影，我一把拉下了头上的树叶发夹。

  她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闪着温润柔和的光芒。一闪念，她已从我手中滑落，无声地坠入水里。看着它优美的划过水面，溅起的水珠绽开一朵小花，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伸手过去，试图阻止它坠落的进程。但是，除了很多更大的水花和迎面扑来的水雾，我什么也没有抓到。细碎的波纹一圈圈扩散开来，水面又归于平静。

  那天，我在学校的金色池塘边，坐到太阳落山。

  　　

  　　

  　　

  五

  　　

  那一年，我12岁。

  当我22岁时，我终于知道，原来我的头发是天生弯曲的。而且，从那之后的十多年里，我一直把头发束起，很少披下来，我也隐约猜到，12岁那年的秋天，妈妈跟那个理发师，说了些什么。

  如今，朋友眼中的我，还是一副文静、彬彬有礼的模样；但在家里，我很大声地笑，吃饭不注意形象，耍小性子，做事莽莽撞撞……每当这时，妈妈就会笑眯眯地说，这丫头一点都没变。然后，我总是用更响亮的笑声回应她，在心里得意地默念着：哈，我还是她记忆里的那个疯丫头。

  只是，每次从学校门口经过，看着孩子们在场上玩耍嬉闹的身影，我都会想到：这里，曾经是一个金色的池塘，少年的我，把一枚乳白色的树叶发夹，遗落在它的怀抱里。多年以后，那枚发夹，仍然会漂浮在梦里的金色池塘上，散发着恒久不变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