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柿子林

我好想哭

遥远的柿子林
  柿子花淡黄色，方形，中间有一个小方孔。刚落下的柿子花带着甜味儿，孩子们伸出小舌头去舔，淡淡的甜味儿从此就留在人生的记忆中了。

  

  遥远的柿子林

  ——林西/林夕/孙梦秋

  

  

  　　

  那片柿子林终于被毁掉了，盛夏的村庄，没有了柿子树婆娑的浓荫和摇摆的舞姿，热风从老铁般虬曲的枯枝刮过，光秃秃的树桩黯然神伤。

  像行将就木的老人，村庄没有一些灵气。

  记忆中，少年时代的村庄完全不是这般模样。那是一个有着柿子林和池塘，充满着灵气和旺盛生命力的村庄。

  四月八，捡柿花！暮春的几场透雨，滋润出高原小村一片鹅黄嫩绿。麦子扬花了，润泽的风远远地送过来麦子的香气。一嘟噜一嘟噜的刺槐花挂在枝头，花串儿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蜜蜂嗡嗡着，在村庄上且歌且舞。父亲吆喝着老黄牛，手里摇着鞭子，在老屋门前的打麦场上碾场，准备夏收。老牛仿佛猜透了父亲的脾气，不紧不慢的拉着石磙，吱扭扭吱扭扭，慢慢腾腾地转着圈。不远的场边上，一群孩子蹲在柿子树下，捡柿子花玩，金色的夕阳照在他们身上，美丽而恬静。柿子花淡黄色，方形，中间有一个小方孔。刚落下的柿子花带着甜味儿，孩子们伸出小舌头去舔，淡淡的甜味儿从此就留在人生的记忆中了。

  夏天来了，柿子树长满了浓密的叶子，那是椭圆形的手掌一样的叶子。阳光在明丽的叶子上舞蹈，欢快而且流畅。闪闪烁烁的叶子下面，小柿子甜蜜的做着酣梦。一阵风刮过，偶尔有小柿子从树上掉下来，绿色的小精灵似的，方的圆的，在树下蹦跳着。孩子们黛玉葬花一般，在地上挖个小坑，小心翼翼地把小柿子放进去，再篷上小树枝，盖上树叶，小手捧来一掬一掬的黄土，轻轻的将小柿子埋葬。

  从此，这个小小的柿子冢，成了孩子的一个秘密，每天，孩子都要到大树下，若无其事地去看看。有一天，他突然挖开了那个小小的冢，看到一个个绿色的小精灵变成了软柿子，孩子咧开嘴笑了。

  柿子树是孩子的天堂。盛夏的中午，几个孩子猴在树上摸瞎，那是每个孩子百玩不厌的游戏。一块手绢蒙住那个当瞎子的孩子的眼，在脑后扎成结。然后，大家四散逃开，隐藏在柿子树茂盛的枝叶之间，让那个当瞎子的孩子去抓。抓住了就算输了，输了就要当瞎子去抓别人。这是一种危险的游戏，孩子们为了不被抓住，就双手抓住树枝全身吊在半空，也有猴在高高的树梢捎上的。那个蒙住眼睛的孩子必须凭借自己敏锐的听觉感觉，慢慢地去抓住猴在枝头吊在半空中的小伙伴。即使从树上摔下来，只要没有伤筋动骨，哪怕鼻青脸肿，游戏还是会继续做下去。

  柿子成熟了，大人们忙着秋收秋种。柿子要赶在秋天的第一场霜前收获，摘柿子的工作往往由孩子们来完成。那是一种愉快的收获，一场热闹的游戏。刚摘下的柿子品种形状各不相同，八月红是最普遍的，圆圆的呈金红色；锅盖柿个头最大，底部有一条纹线状似锅盖；吊杆柿呈菱形，很长很长吊在枝头，状似吊杆；小火柿像一个个玲珑的小灯笼，通红通红的挂在枝头……刚摘下的柿子放在热水里做成暖柿子，又甜又脆。放在凉水里泡上几天，就成了甜中带酸，又脆又爽的醋柿子。放在密封的容器里再放上几个苹果，过几天就变成了又软又甜，甜中透香的烘柿子。或者，什麽也不放，就把他们倒在一家一户的柿棚子上，等到白雪飘飘的冬天，它们就变成了冻柿子。在冬天的阳光下端着小盆吃冻柿子的情景，是多末温暖而浪漫的回忆啊！

  困难的岁月里，我们是靠柿子填饱肚子的。一块窝头两个暖柿子，那是童年时代最家常的食物。那时，放学归来，我们就这样的捧着食物挎着筐，慌慌张张到坡上打猪草，或者拣柴禾。记得上初中时，每到秋天，父亲就会让我到县城的车站去卖柿子。那是陇海铁路经过的一个火车站，有很多人。每一次，父亲挑着一担沉重的柿子在崎岖的山路上走着，扁担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我跟在父亲的身后，肩膀上跳着半担柿子，吃力的踉跄着，肩膀疼得火辣辣的。父亲走一段路，都会把担子放在较平坦的地方，折回头来接过我的担子往前走。每当这时，我的心里都有一股暖暖的热流。而父亲，常常会和蔼地鼓励我，坚持，坚持。

  柿子卖完了，几场秋风吹过，一夜之间，柿子叶变得通红透亮，那是比枫叶还红还大还要亮的一种红叶，是柿子树全部生命的血色。每当寒冬降临，柿子树积聚起全部生命冲天一搏，飘然回到大地的怀抱。那是真的如泰戈尔“死如秋叶之静美”的凄然壮观。深秋的早晨，背着书包上学，看着满地红叶堆积，那是多末惊心动魄的美啊！长大了，读“霜叶红于二月花”，想象不出枫叶有多美，及至去年，独自在深秋爬北京郊区的香山，看到那些半黄不红的“霜叶”，一种失望在心里升腾，这也算红叶吗？不仅想起了故乡的柿子叶，那如张艺谋《英雄》中沸沸扬扬铺天盖地大气磅礴的红叶，我故乡的柿子叶。

  然而这美丽的柿子叶终于没有了。父亲死了，他的坟头早已夷平，长满了杂草。故乡的柿子树也被人们戕害而死。在盛夏收获的季节里，柿子树茂密的枝叶挡住了村外刮来的风，影响了人们扬场，人们就砍断了它的胳膊。小村有几百年历史，柿子树就有几百年的历史。柿子红了的时候，收获柿子的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赶来的主人，小村人愤怒了，妒嫉了，于是，牲口就常常拴在柿子树粗壮的腰身上，任由牲口啃皮吃叶大家都知道白癜风发病初期治疗非常关键
。更可恨的是隆冬季节，柿子树铁一般的虬枝成了村人伸手可及的柴火。百年的柿子林就这样的慢慢地消亡了。

  没有了柿子林的村庄失掉了灵气，村口的池塘常年干裂，黄风卷着尘土，一年四季在村庄上空伺机进攻。老人们一个个回归土地，年轻的一代在现代化喧嚣的召唤中，奔赴遥远的城市，终日游荡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小村，只剩下一些半老的村氓在风中游荡，从东走到西，从南游到北。天不怕地学会治疗法让你坐立都安逸
不怕，在了无生气的环境中打发着黯淡无光的生活。

  那个晴朗的冬季，我在异乡的深山里旅行，看到山坡上一片雄壮的柿子林，光秃秃的枝枝丫丫钢铁一样直刺苍穹，心灵刹那间电击一样，泪流了下来。久违了，遥远的柿子林！我终于看到了你。可是，父亲找治疗白癜风有效的药
死了，他摇着鞭子赶着老牛慢腾腾的碾场的情景，他慈爱地看着场边大柿子树下，孩子们围在一起捡柿子花的情景，夕阳下这幅恬静美丽的图画，长成了我心里永远伤及心肺的颜色。

  我的遥远的柿子林哦，我的慈爱的父亲和童年。我怀念你们。

  　　　　　　　　　　２００５年８月１４日——１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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