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一)
林继祖
“喜银啦!喜银啦!老陈他儿子喝老鼠药喜啦!”一个麻脸的半大孩子,歪着一张长满爆牙的大嘴,瘸马般撒开了脚丫子,连跑带跳地从村头蹿到了村尾,尖利得失去了人声的狂喊乱叫撕碎了夏日农村午后的宁静,连房前屋后那一棵棵高大的白杨树,也被这喊声从酣梦中惊醒了,睡眼惺忪地“扑啦啦”摆动着巴掌大的油光发亮的墨绿色的叶子,在令人窒息的气浪中闪耀着细碎的白光,刺得人眼眶子生疼。
解放前的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夏天,中国北方一个普通得不得皮肤牛皮癣的原因解说能再普通的村庄,炽热的日头象煎锅烤饼一样把一切都炸出了油,连那十多米高茂盛的白杨树,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偶尔几丝细风拂过,几片叶子无力地抬抬头,就又纹丝不动了。
麻脸孩子的一路狂喊,再次唤醒了这个昏昏欲睡的世界,全村的老少爷们儿们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营生,在惊愕中抬起了头,侧起了耳朵,继而慢慢地向林家的老屋涌去。
老林为人本分,四十几岁的时候,老婆才给他生了个儿子,取名叫林继祖,终于可以传宗接代下去了,也算是对得起祖宗,从那以后,老林就很知足。可这孩子却象是天生养不活的病猫病狗一样,人瘦得象块挂在枝头摇摇欲坠的枯枝,从你面前经过,你会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扶他,气都不敢喘,生怕把他给吹跑了。
村子坐落在“蚂蚁河”的西岸,故取名“河西村”,四面群山环抱,夜晚野狼的叫声此起彼伏。“蚂蚁河”的河水系山泉汇集而成,因而极其清澈,虽然不深,却一年到头这样没停没歇地流呀淌呀,从未干涸过。村子也就百十户人家,都是肯下力气靠天吃饭的庄户人,大部分都姓林,故外人也叫它“林村”。“河西村”虽然在外人的眼里是个连兔子都不愿意来拉屎的穷地方,县里的老爷们却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各种名目的捐呀税呀的哪样也没落下,一拨一拨各种名堂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兵慌马乱的日子虽然艰难,好在各家各户都有几亩薄地,又靠山临水的,东刨刨西挖挖地也不至于饿死。
白色痤疮或粟丘疹白色苔藓 老林家的院子里全是人,说是院子,也就是用烂树枝围成的一块稍微平整点的巴掌大的地儿。他家的那两只小黄狗从来没见过一次来这么多人,就煞有介事地跑到这个人前面后退着叫上两声,又追在那个人屁股后面气势汹汹地作前扑状。最后折腾得实在没劲了,再说也没人理它们的茬,它们干脆悻悻地趴在了院角的树影里,脑袋搁在前爪上,耷拉着耳朵斜楞着眼睛,好象事不关己一样看起了热闹。
村里的老郎中在两个后生的搀扶下,姗姗地顺着崎岖的小路进了院子,又处事不惊地挪到了林继祖的床前,抖抖擞擞地摸着他的脉,沟壑纵横的三角小眼向上翻着白,好似犯病的不是这孩子而是他一样。渐渐地他的眉头就拧在了一起,鼓起来就象个被风抽干了的烂土豆一样,而脸上的褶子此时更深更多了,活象是一块被白蚁啃透了直往下掉渣的千年老树的枯皮。
继祖的爹娘弯着腰垂首立在一旁伺候着,象做了天大错事、等着主人发落的下人一样。
老郎中终于还了阳,把白眼又翻了下来。他眯缝着小眼,嘴唇和下巴上那绺稀疏的半黑不白的山羊胡子撅了两撅,面无表情地扔下了一句话:“准备后事吧。”然后在两个后生的搀扶下,在乡人那敬畏的眼光中慢慢地消失在了屋外远处的庄稼地里。
老林的老婆听到这话,人就象被水泡透了的一滩泥一样歪倒在了地上。邻居的几个老娘们连喊带叫地把她拖到了炕上,又是掐人中,有是喷凉水,总算又缓了过来,只是人象掉了魂一样,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眼泪鼻涕一块往下淌。
“还是照郎中说的办吧,趁孩子身体还没硬,抓紧时间给他擦擦身子,换上最好的衣服,让他干干净净地上路吧。”村长拍了拍蹲在地上一个劲地抽着烟袋发傻的老林,又对那帮快把窗户挤烂了在外面看热闹的小孩子们破口大骂了起来:“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还不快滚,你们要是不欺负继祖,他能想不开吗?”说着,他 扒下了满是补丁的布鞋,“叭!”地狠狠地打在了一个小孩子的脑门上,他们“呼啦”一下都吓跑了。
老林人义气,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只要张口,他总是不驳人家的面子,就是自己不吃不喝也要先顾着人家。大人们都记得他的好,可是小孩们却不懂事,说话句句刺到最痛处,左一句“病秧子”右一句“养不活”楞是把个林继祖给说得回家喝了老鼠药。等到大人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躺在院子里,满嘴吐着白沫。
林继祖就这样直挺挺地躺在炕上,脉搏似有似无。老林两口子一直在旁边守着,本打算等孩子一咽下这口气,就找人抬到祖坟地里好好下葬。棺材都准备好了,就放在院角的那棵大榆树下,孩子就喜欢吃那树上的榆钱。这年头哪有钱买上好的棺材,是乡亲们凑来的薄木板临时钉好的。这就不错了,别说是小孩,就是大人死了,有多少用破凉席子一卷,随便找个地儿挖个坑就给埋了,没一天就让野狗给刨出来撕碎了给吃了。这也算没亏待了孩子,老林一想到这里,心里也算是有点安慰了。
林继祖就这样似死似活地躺了整整一个星期。
这天中午,老林的老婆在锅坑里生起了火,想把窝头热热,男人已经好几天没吃顿热饭了。不一会,淡淡的灶烟中便飘出了一股热气腾腾的饭香。老林起身接过老婆递过来的窝头时,突然发现儿子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动了几下嘴唇,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个“饿”字。
老林两口子差点激动得没上来气。“快,快把,把他扶起来!”老林让老婆给孩子喂妙手回春 百岁老人获新生了几口水,自己飞跑着到邻居家借了点大米,熬了点粥,一点一点地喂林继祖咽了下去。
到了晚上掌灯的时候,林继祖已经完全北京有治牛皮癣的吗怎样进行护理清醒了。他挣扎着要起来上厕所,可是身子弱得根本下不了床。“你别动,我抱着你拉。”老林抱着儿子,手忙脚乱地连尿盆都找不到了。
“把脸盆拿来,让他在屋里拉,你没看他都憋不住了吗!”老林吩咐着手足无措的老婆。
林继祖一泡屎拉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满身都是大汗,拉了整整一脸盆,全是虫子!他爹娘吓得差点没把魂给掉了,一想到儿子肚子里那一脸盆的虫子缠着个抱着团地四处乱爬乱钻,他们的头皮就发炸,胳膊上就起鸡皮疙瘩。
后来老郎中眯缝着眼睛说:“林继祖命大。他自小身体弱就是因为肚子里的虫子太多,吃下去的东西不够它们分的,所以人才那么瘦。也多亏了那些虫子,一般的人喝了那么多老鼠药,必死无疑,而他吃下了不那些药以后,一个星期没吃东西,肚子里的虫子饿得受不了,就把那些药给吃了,结果人没死,倒把虫子都给打下来了。
自那以后,林继祖的身体就越来越结实了,不到两年光景,已经长得和别的孩子一般强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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