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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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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9-10-17 23:05:2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从记事起,脑子里就有了鬼的模糊概念。据说鬼是人的魂魄所结,既然跟人有关系,它的形象就一定跟人相差不大,所以我在心里描摹出来的鬼无非是死者生前的模样,只不过它可以来无踪去无影,可以越墙,遁地,钻逢,比我们自由得多,比我们潇洒得多。如果不是昼伏夜出经常出没于坟茔的恶习让人感到疑惧外,我对鬼族并不厌恶。这种对鬼的淡然被后来大人的故事打破,听的故事越多,对鬼的恐惧就越深。

  我小时侯的家居于一座四合院,大园子的四合院总是热闹异常。晚饭后,月夜下,大家都喜欢抬一条长凳,拿一把蒲扇到院子里乘凉。大人们坐定以后,我就趁机填于其间,充满希望地等待故事节目的开场。大人则一边摇着蒲扇,一边饶有兴致地给我们讲起聊斋里的鬼故事。我专心致志地听着,心里七上八下,恐惧感也随着故事情节起起伏伏。我还不时地前后张望,总担心视力所不及处会遭到鬼的偷袭。即使这样,北京中科白癜风崔永玲我也没有对诸如此类的恐怖故事表现出丝毫的拒绝。我生怕漏听一个字,错过一个情节,全神贯注之情不曾动摇。我知道了鬼也分善恶,既有画皮一样的厉鬼,也有温情脉脉,工于诗书音乐的林四娘。厉鬼是万恶之首,是最令人胆寒的。大人缓缓的声调也不会减轻我的恐惧,我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瞧暗处,猪圈里猪的骚动,狗的狂吠,鸡鸭不时的扑腾都会被我当成厉鬼光临的先兆,从而把身子蜷缩得更紧了。故事到了林四娘,我又象闻到了一股香风,似有婀娜的女子在眼前晃动起来。我不用害怕了,仪态万方的女子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一种威胁,如果鬼的世界真有那样的温情,被林四娘宠爱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我唏嘘,感叹人的世界映射到鬼的世界以后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恶人对恶鬼,好人对善鬼,善恶分明,人鬼一理啊!

  小时侯常常生病,病了以后则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但我的大脑常常在这时最为活跃。看着屋顶的房梁,一会便变了鬼。老鼠在房上奔跑杂耍的声响也会被我误以为鬼。天黑以后,煤油灯照上来,屋子里变得更加幽暗。角落里,光照不到的空间更是鬼藏身的好地方。我于是牵来被子蒙住头,不让眼睛触及可能有鬼出没的地方。但鬼是无形的,来去自由,是门关不住的,它有可能从门缝里钻进来,有可能从地底下冒出来,还有可能从床底下探出头来,它无孔不入。我的行为也只是做个掩耳盗铃之人来获得一种安慰罢了。假使与其一定有个约会,我希望它不是画皮那样的厉鬼;如果一定是画皮,我也希望它不要揭起它的画皮,不要让我看到它狰狞的面目。当然我的愿望是希望她能象林四娘那样待我,至少她也应该是红玉那样有情有意的袅娜女子,也不枉了我与其鬼混的名声。

  在床上躺得久了,疾病还没有在预期中退却,焦急的母亲就会打听附近的半仙谁最高明,然后化来半碗神水让我喝下,噙了半仙的神水,我也象得了一道金符,妖魔鬼怪都不能近身了。如果神水还没有见效,半仙就会亲自到我家来捉鬼降妖。随着她嘴里哼哼唧唧的咕哝声,她会勇敢地从手里甩出一把米,就象道士手里的拂子,把远鬼近鬼打得遍体鳞伤,然后再出示一到符,令母亲贴在门后。完了她便笑吟吟的向众人宣布捉鬼大功告成。她的表演往往破坏了林四娘那样的善鬼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我希望她撵走的是画皮那样的厉鬼,而不是情意缱绻的林四娘。

  读小学时,有一篇课文讲鲁迅手部白癜风怎么治疗夜走坟地,远远看到一个黑影,忽高忽低,忽左忽右,走近伸腿一踢,却听得哎哟一声,原来是个盗墓贼。对这篇课文,我只记住了前半部分。从此每走坟地都害怕看到一个忽高忽低,忽左忽右的东西出现。生产队有一个堰塘,塘边是一溜空地,里面错落着大大小小好些坟墓。坟边是一片竹林,坟前是一条小路,我小时侯常在这条小路上行走。夕阳西下,朔风凛冽,竹林里传来沙沙沙的声响。这时行走在这条小路上本身就是对勇气和智慧的考验。我不知道坟地里的主人都是谁,在这里躺下有多久了。我不想去探究这些问题,只想快步地穿过这种阴气逼人的地方。我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那些大大小小的土馒头,但眼睛还是会警惕的递去一丝余光,我怕馒头里面的人会倏地钻出来横在我面前。暮色逐渐拉下来,燕雀乌雀,绕树三匝,其声凄然。颤颤的哀曼之音把我的勇气撞得粉碎。这时我真想把头完全缩进衣服里去,但衣领不够高,我只得赶紧揣着乱跳的心脏遁坟地,穿竹林,飞也似的逃离这个鬼地方。

  随着年岁的增长,知识的填充,我再也不相信世界上有鬼了,但是恐惧之心好象并未随之远去。当我独自走过一片坟地的时候还会毛发竖然,在夜里看到北京白癜风治疗一般多少钱死尸时依然会害怕,在阴森的环境中仍然会疑惧。工作后一次值夜班,午夜起来小解,神智恍惚,至厕所门口遇一死尸,差点踏身而过,我被惊异得睡意顿消,未进厕所就赶紧逃走了,深怕他马上揭衾而起朝我奔来。进了值班室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学医的时候就知道人的尸体在生物学上和其他动物没有两样,不过是心肝脾肺肾等物件的组合,和庖丁解牛时所见的牛一样。学解剖的时候,那双抚摩过无数尸骨的手早已把鬼神的神秘摩搓掉了,可我为什么还是会害怕?难道只是我的唯物主义意识不够坚定?或者我的心里还有鬼?

  也许问题的一半是这样的,要消除这一半的恐惧,我想人应该努力做个坦荡的人,让做人的勇气去战胜记忆中的恐惧,让我们的身体接受晨曦的照射,让我们的心跳变成使鬼害怕的一声声鸡啼。此外,我们还应该明白,真鬼虽然去了,假鬼又上场了。我们还没有对付假鬼的有效办法。他们喜欢装神弄鬼,鬼模鬼样,可以人前做人事,背后做鬼事,可以躲在鬼脸后偷鸡摸狗,投机钻营,可以人不知鬼不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钻出来吓你一大跳。这也正是鬼的特性使然。大千世界,鬼数不计,如果运气不佳,说不定哪天出门就会撞到鬼,所以我们还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生活。何况现在再也不能有夹在大人中间的安全感了,只能寄希望于道士捉鬼的拂子。对这样的假鬼,我不再害怕看到他的狰狞面目,如果有人能褪下他的画皮,当然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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