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歇斯底里的微笑

  　　

  那一天下着不小的雨，我和妈去村东头看我家老屋是否漏雨了或是潮湿了。屋子里已经是潮成一片，东屋角落里有点积水，浸透的墙壁让妈妈心疼不已。其实我又何尝不心痛呢，这里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啊，每一片空间都有一段往事。现在却四壁空空，成了老鼠和蜘蛛的天堂了。

  妈皱着眉头，嘴里说着往事，我也沉浸在以前美好又伤感的岁月中。忽然听

  见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妈和我赶紧拿起伞，顺着狭窄的楼梯爬上房顶。我家后面是三狗家，他加西面是大田家。等我妈我俩爬到房顶时，被三狗家的情景吓了一跳：大田女人左手拿着一把铁锹，浑身上下淋个全透。她站在三狗家的西南角靠近厕所的地方，一边看看那哗哗往自家流的雨水，一边高声底气地叫喊着：“看看，看看，谁见过这样的人家，强势（欺负）俺男人不在家，俺老的老，小的小，也没人可怜俺。大家都来看看，把自己家收拾得利利索索的，就不管人家死活啊！把院子垫得高高的，让水都往俺家流，你说哪有这样的------大家都看看，水都把俺屋子淹啦，柜子也泡湿啦，连上床都得踩砖头，脚脖子深的水啊（屋里）！”

  我往她家方向一张望，果然是满院子的水，直抵门口。我当然知道，她家是一所老土屋，整个房体陷在地面下十几厘米，这一场雨害苦了他们家啊！看来她所说非虚。这时又有几个人来了，只是站在大门外，并不进去，远远地空喊了几声，

  “算了，算了，都是邻居，你这是干啥呢？！赶紧弄点土把水堵上吧，别在那瞎喊啦！”

  “ 都是老邻居，你就少说两句，算啦，先排水吧。”

  再看那三狗，站在遮雨的屋檐下，和他老婆一样穿着整齐干净的衣服，手里端着一个精制的小瓷碗，手缝里夹着个馍头，冷笑着不说话，一副很是有修养的模样，好像在说：“我不跟你计较，你随便在这丢人现眼吧。”女人也与他并肩站着，嘴角微动着，看她男人不发话，她也就没不作声。

  大田女人见有人围观，劲儿又更大了，声音也更激愤，少了些原来的哀伤。

  “大家都评评理，给俺评评理，谁见过这种人家，我都提醒多少回了，嘿，每次下雨还是像河一样往俺家流，俺娘俩儿一个劲往外泼水，你看看他俩，闲得身上长茧子。连个客套话都没有，自己日子过得挺滋润-------哎呀，老天爷啊，你咋就不睁眼啊？”

  　　

  我当然明白家对于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家受到威胁时，女人便显示出坚强勇敢的一面来。她那过激的言行倒让我对她产生一种同情，对三狗夫妇的表现反感。他俩都是基督徒，平时却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说一些“聪明话”，办一些“聪明事”，觉得谁都不如他们，并且有意让人家承认这一点，人缘可想而知啦。所以此时大家只是站着，听着，象征性地劝几句，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快感。

  但是，大田女人可受不了这种“冷暴力”，渐渐话越说越恨，最后竟破口大骂起来，“不是人啊，不是人做的事，你们缺德不缺德啊，你家老的咋教的啊，丢人不丢人啊？！”三狗家（他媳妇）再也忍不住了，接着话茬就嚷上啦：“你说谁不是人，你说谁丢人啦，你说谁家缺德？”她停了一下，又赶紧接着说，“你跑到俺家大呼小叫的俺都不吭气，你在这骂谁呢？你再骂一句试试，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大田女人见有了回音，更不示弱，“咋啦，你强势人还不让人说啊，我再说一句你能咋样？丢人！缺德！”这一下彻底激怒了三狗家的，她几个快步走大田女人跟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

  还一边念叨着，“哎哟啊，我咧妈呀，您闺女叫人强势到家里来啦，男人没出息，不敢吭气，人家都上门了--------哎呀，人都还红眼病啦！看俺家盖个楼，就都处处为难俺，俺垒墙不给俺腾地方，让俺俩儿踩凳子上，腰都弯折啦！咋这么会刁难俺家呢？大家说说，俺就凭啥受着窝囊气！”

  妈和我都不作声，我们两家也因为相同问题吵过架，现在插话人家心里不定怎么想呢。

  这时又有人劝了，“你俩别打啦，别打啦！都是老邻居，有啥不能解决的啊？”她俩早已扭作一团，怎会听见？只见一个使劲扯头发，一个用指甲掐大腿上的肉。不一会功夫，俩人都狼狈不堪了。还是三狗女人平时保养的好，身体上占了优势，她把对方摁倒在泥水里，左手使劲摁住双手，不让她乱抓乱掐，右手从身后揪掉凉拖鞋，顺手在大田女人脸上狠狠地抽了几下，奇怪的是，大田女人并不哭泣，甚至连叫喊也没有一声。

  大田女儿也刚好赶来，十岁的她却秉承了母亲的蛮性，冲到跟前就是一巴掌扇到三狗女人头上。三狗一看，急步走到她跟前，用他丰满有力的手抓住了敏儿——大田的女儿，急得敏儿大骂起来。三狗可受不了一个小孩的辱骂，顺手就是一巴掌儿童得白癜风的原因，打得敏儿尖叫起来。我再也忍不住，就高声喊了一句，“三狗，你咋打小孩呢，不能打----住手！”三狗只是瞥了一眼，并不理我，却也没有再出手。这时外面就有人要进来劝阻，三狗一看，跑到到大门口，左手拿着铁锹，右手一指门外的人，“别进来，你别管！”又往这边看看，恶狠狠的说，“打死她，叫她骂人，往她嘴上扇，打死她！”这时的三狗夫妇像已发了疯，报复性地发泄着心中早积的怒火。

  就在这时，敏儿的爷奶不知怎么赶来了，立刻制止了这场力量悬殊的战争。老人们给我他们的憨厚和耿直：满脸的皱纹，浑浊的眼神，弯曲的腰板。大田女人立刻被婆婆架走了，还不停咒骂着，挣扎着-------

  三狗夫妇俩却齐刷刷地跪在敏儿爷面前，这个哭天喊地，那个高呼“冤枉”。

  “我的爷啊，你不知哪家白癜风好治道她多厉害啊，跑到俺家骂俺那，俺俩都不敢吭气啊。”

  “我的爷啊，你给小辈儿做主啊，俺这日子没法过啦啊！”

  老人一脸皱纹，连愁带急的神态让我心头一酸。他赶紧扶住他俩，“起来吧，快起来，乖我知道，我知道-------你俩起来吧，哎呀，----快点起来吧-------”

  老人不怎么会说话，只是重复几个无力的词语。

  　　

  多么好的演技，多么好的言辞，真让我见了世面。雨还在沥沥拉拉地下，我的心也冰凉冰凉的。

  眼前的一幕让我恶心，就赶紧扶着妈下去了。

  后来听说大田女人喝了农药，没死成，洗了胃，从医院回来精神却出奇的好。大田从北京根治白癜风医院外面打工也回来啦，赚的钱也在医院的帐户上了。

  后来下雨我和妈又去老屋看了几次，每次我都告诉妈，“妈，以后就算房被泡塌了，你也别去跟人家吵。都是邻居，以后怎么见面啊！”妈笑笑，过了一会儿，说：“我知道，还用你说啊，学你的习吧！”我说，“嗯！都该学学啦！”

  每次下雨我都想起那件事，我明白很多东西要去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