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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收
麦收
——草梦
春天来了,麦子疯狂的长,一天一个模样。
看到麦子,就想起小时候跟麦子有关的往事,一个父与子的故事。
大约是八十年代末,男孩十二三岁的样子,正读初一。农村的孩子时兴放“麦假”,顾名思义,就是帮家里打麦,而这也附和了大多数家居农村的老师回家收麦的需求。
那天早上,男孩很晚才从地里割麦回来,匆匆吃过早饭,所谓的早饭,大概也就是一碗“泡馍刘云涛(白癜风主诊医师)”。“泡馍”简单易做,把要吃的馒头掰成小块,放在碗里,然后洒上一小捏盐,滴上点棉油,好时候,还可以用筷子沾点香油滴在上面,待油慢慢滋润入馒头的空隙时,适时浇上开水,碗里便发出哧哧拉拉开水钻入馒头空隙的声音,表面泛起星星点点的气泡,间或掺着米黄色的油珠,如此便是一顿可口的早饭了。
吃过早饭,父亲说去地里拾麦子吧,中午让你姐姐去接你给你买雪糕,男孩很乖,一个人拉着地排车去地里拾麦了,六月天,火辣辣的阳光灼烧着大地,烘烤着男孩黝黑的皮肤。一圈又一圈,一步又一步,身后散乱的麦子变成一堆堆的,太阳照在上面发出金黄色的光芒,到处像要燃烧起来似的。男孩伸直腰,望望前方,仍是一穗一穗散落的麦子等着他去收拾,那么大的一片,像一望无际的海。其实,男孩没见过海,只是想像着海也许就和这平原上的麦田一般吧,一眼看不到头。当男孩的影子指向正北方的时候,男孩脱掉了身上的背心,热浪掺杂着麦芒的针刺一起向男孩袭来,男孩跑回地头,爬上一颗杨树,折下几枝叶稠的树枝,编成脑袋大小的草环戴在头上,抵御这炎热的夏天,男孩看看路的远方,姐姐还没有来,便手持剩下的几枝树枝继续向麦田走去,他知道,这拾麦的活早晚都是他的,大人们都在麦场里打麦,最多是比他大两岁的姐姐可能来帮他,可是姐姐中午还要回家做饭的,正思忖间,男孩发现地排车轮胎在烈日曝晒下发出黑亮的光芒,用手按按,愈发像要似的。会不会爆胎呢?男孩把树枝沿轮胎的方向搭在上面,可是不一会了,光线就倾斜了,稀疏的几片叶影是不能阻挡灼热的阳光的。男孩犹豫片刻,他得想个办法,阻止轮胎被晒爆,否则,那么多的麦子怎么拉回家啊?轮胎那么硬,男孩手按在上面,整个身体都悬空仍按不动,怎么办?怎么办?有了!把气放掉一部分不就好了吗!轮胎软点了,就再也不怕太阳晒爆了。
男孩拧开轮胎上的气嘴,使劲松动气门针,听不到放气的声音,只好用手拔出气门针来再堵住了,男孩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做了。可是,拔出气门针后,一股巨大的气浪“呼啸”而来,男孩都上初一了,懂得“呼啸”这个词是大多是比喻海浪凶猛的,这个气流和那个应该差不多。刺的男孩没有足够的力量瞬时把气门堵上,无奈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轮胎瞬时瘪了下去。
男孩想,等姐姐来了再说吧,现在想起来,那时如果有手机就好了,有手机打个电话让家人拿个打气筒来就没事了,可惜那时没有,有了也就没有后面的故事了。一会儿,姐姐来了,男孩说我怕晒爆了轮胎,把气放了。没收住,我没想到收不住的。姐姐说别说了,咱大一会来,那时农村孩子把父亲都喊“大”。
话音刚落,父亲就来了,炽热的阳光照在他青铜色的脸上愈发地铁青,让人胆战心惊。姐姐说:“小”把气放了,父亲瞪了男孩两眼,什么也没说,男孩也就没有解释,他从小就怕父亲,在他印象里,父亲很少笑,或者父亲根本就不会笑。父亲兄弟四个,排行最大,爷爷中年就失去了劳动能力,是父亲给下面三个兄弟盖房娶妻,也只有在叔叔们的婚礼上偶尔看到父亲一扫而过的笑容。
父亲把男孩拾掇好的麦子装上车,用绳子刹好,车把处留两个绳头,男孩和姐一人牵着一根绳子在前头帮衬着拉回家。瘪气的轮子一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噪音,刺激的父亲脸色更加难看。天实在是太热了,爷仨一路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
回到家,母亲已盛好面条等大家吃饭了,男孩饿坏了,进屋坐下来就想吃饭,父亲放下车子,一边高声嚷着什么,一边疾步向男孩走来,扬起的手掌凌空就要落在男孩的头上,男孩不知父亲怎么忽然就要北京中科白癜风患者是否可以吃香蕉打他,迅速起来夺门而逃,姐姐随后跟着追了出来。足足跑了二里路,男孩才停下来,姐姐说你别跑了,回家吧!男孩哭着不回去,姐姐说要不你等着我给你赶个车子去。男孩不管不顾的在田野里飞跑起来,姐姐眼看追不上就回家了。
男孩又热又累,中午的阳光更加毒辣,饥饿加重了男孩的盲目的脚步,男孩搓了几穗麦子充饥,硬的像石子一般;男孩走下河沟,拔起一些甜草根咀嚼,但终究是不能制止饥饿的侵蚀。远远的,男孩看到姐姐骑车驮着奶奶从眼前过去,奶奶焦灼地喊着男孩的小名。男孩卧倒在沟里,默不作声。看着他们到处搜寻。一会儿,又是小叔骑车寻找过去。。。。。。
后来,傍晚时分,男孩回到奶奶家,那个下午,男孩想了很多很多,他反复的想如果他不回家,第二天全家人都得找他,也许到处都得张贴他的寻人启事,他不想家人伤心的;再或者,他出门的时候,只穿了一件裤衩,毕竟,出门得体面点的;还有就是他实在是饿了,天黑了,他得回家,他无论做什么天黑都得回家的。这是打小就懂得的道理。不管怎么说,他回家了,奶奶喜极而泣,爷爷给男孩泡了一海碗的饼干。
碗上回到家,父亲依旧什么也没有说,但父亲婴儿白癜风有什么症状出现看他的眼神男孩深深的记在心底,痛苦、欣喜、无奈、沉重,千般滋味揉合在一起。约摸僵持半个月之久,父子开始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当然不是谈心的,无非就是该吃饭了喊声,有人来了说声。有时,在胡同里父子俩碰面,男孩一般都是低头而过。
随着时间的流逝,加之男孩上学回家次数的减少,父子俩一直没能坐下来聊聊,男孩不知道父亲除了每天不知休息的做工闲下来还会做什么,这里不得不交待一句,父亲是木匠,就是农村那种能做简易家具、门窗、地排车的木匠。从男孩记事起,父亲仿佛就没有停下来过,除了吃饭就是做工,碗上吃过饭,别人都睡了,父亲一个人在小西屋里时常做工到大半夜。有时回家,父亲出门做工,连面见不上就得返校了,有很多事都是母亲在中间传达。
后来,男孩在离家二十余里的城镇上了高中,父亲经常趁赶集卖地排车的时候给男孩送麦子、送衣服等。有一天中午,男孩正在吃饭,父亲赶着自行车,气喘吁吁地来了,后面拖着装有六七袋麦子的地排车。男孩赶紧和父亲一起去伙房交了麦子,而后,父亲就匆匆回家了。
月末回家,母亲告诉男孩,上次你大给你送麦子回来后抱怨你了,说你怎么中午了也不知道留他在学校吃饭啊?男孩愕然:是啊,怎么自己这么粗心,其实不是粗心,是根本没想到。父亲咬着牙绷着脸过了这么多年,男孩打心里怯父亲,怕父亲不分来由的发火,大吼大叫的厉声呵斥,男孩没想到父亲还有这么细腻的心,甚至还会伤心。
一晃男孩大了,有了自己的孩子,深深体会到生活的琐碎,回头想想父亲,那时确实不容易。一大家人的重担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肩上,他想笑都难能笑的出来。难怪他会无缘无故的发火,大声呵斥。或许那是他发泄情绪的唯一途径,而那时的男孩是怎么也无法理解父亲的。
那个男孩其实就是我。随着社会的发展,地排车已经没有市场了,家里散落的刨子、木剧、凿子都已生锈,父亲不忙了,再也不大声呵斥我们了,也会笑了,会笑的父亲却添了些小毛病,大概是年轻时不注意,日积月累就成了腰酸腿疼的小毛病。老百姓啊,就是闲不住,父亲买了几头羊,天天去村外转悠着放养,每次看到我回家,远远的迎过来,像个老小孩般的快乐。我们爷俩坐在桌前,抽只烟,话话家常,竟是别样的温馨祥和。
关于父亲,父子之间的事,我很少提及,在我以前写的文章中,也很少写到父亲。看到田野里的麦子,就想起我“出走”的往事,就想起劳了大半辈子的父亲,就感觉自己其实就是父亲种植的麦子,就想终该给父亲写点什么的,啰啰唆唆写了这么多,趁“五一”来临之际,谨以此文献给天下所有劳的父亲,祝他们身体健康,幸福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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