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事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粟烈。无衣无褐,何以足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
儿子启蒙,简短的诗文教会之后,该让他知道些古代农事了。这篇《七月》对儿子来说既陌生又遥远,丝毫没有《静夜思》、《吟鹅》那样的诗来得直观和有趣。但住着城市高楼的儿子还是静静坐在我身旁,津津有味地听我讲解。
一种怪怪的情绪从心里一掠而过。之后,家乡蜀南的农事便挥之不去了。
太阳升得老高老高,我被母亲的叫声惊醒。“该起床下地了,太阳都照屁股啰。”我闻声而动,拿把镰刀下地割麦。还没走拢,就听老汉儿大声喊:“不忙下来,回去端钵凉开水来,热死了。”我折身回去,却见母亲已端了缸钵款款走来。母亲的身后是我家的房屋,房屋的后面是大片青翠欲滴的竹林。阳光透过翠竹的间隙稀稀地洒在母亲身后的地上,把母亲的样子映得陌生而动人。这时我起想歇凉时从大人那儿偷听来的“女人”这个字眼。大人们每每说起这两个字,整个儿面容都充满一种容光,我想,难道眼前的母亲就是他们所说的“女人”么?
来不及多想,母亲已走近我,一地稀疏的阳光已被她甩得老远。那个生动而又让我充满幻想的母亲,瞬间便消失在我的面前。我只好带着失望却余兴未尽的心情跟着母亲下地了。
日上中天,我在地里挥汗如雨。微风吹来,壮观的麦浪被一家人的镰刀砍伐面喘息的果实。麦子长了一季,该回家体息了,该毫无条件地回儿童白癜风的病发与人体免疫机制的关系报一家人的劳动了。最先兴奋起来的是母亲,她带头停下手中的活,然后招呼一家人围坐休息。孩子们跟着也兴奋起来,叽叽喳喳的声音盖过了一群啄食麻雀的歌唱。老汉儿也坐在近旁,手中的旱烟一燃一熄地,想着他总也想不完的心事。母亲开始唱歌了,这是劳动最艰辛时她特别的节目。听完她的歌,我们的兴奋劲又可维持继续劳作的精神,而不至于两眼老去望着从坡上家的方向升起来的炊烟了。
天空出彩霞,地上开红花。母亲的歌声在地里弥漫开来,邻地的人便也放下镰刀,坐到我家地里来听母亲唱。在众人的夸赞下,母亲越唱越起劲儿,连唱十几二十首也不停下来。聚的人越来越多,母亲发现后便绯红了脸说耽误大伙儿的活路了明天再唱吧。这时我发现老汉儿竟在一旁听得请问小孩白癜风治好还复发入神,母亲的话让他如梦初醒。他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抖出烟管里的灰烬,一声不响地拿起镰刀走到远处的另一块麦地。
望了无数眼炊烟的双眼有哪里治皮肤癣最好些疲倦,早上出门空空的肚子正加紧折腾孩子们。回家煮饭的母亲许是又忽略了柴火,别家的炊烟早已升起,渐浓渐淡地飘过头顶,而自已家的上空则毫无动静。我们等不及了,几姊妹于是逃过老汉儿的目光,抱一小捆麦来到一个僻静的竹林,开始烧起麦穗来。笋壳与麦杆的火好旺,一会儿便有香味飘出。成堆的灰烬里焦糊的麦穗清晰可见,用棍挑出,熄灭火星,然后两手一搓,吹去穗壳,饱满而浓香的麦粒便躺在漆黒的手中了。拈几颗放在嘴里,再拈几颗放在嘴里,直吃到嘴唇漆黒,心满意足,才悄悄回到地里。在远处割麦的老汉儿却丝毫不知。
肚里有底,孩子们便不再去望那炊烟,都专心地割起麦来。偏巧这时母亲又送饭来了,照例烙了麦粑。望着那诱人的麦粑,再想起装不下的肚子,孩子们都伤心起来。母亲赶紧说,回家时鸡鸭跑了,猪儿又闹着要吃,这顿饭就晚了些。孩子们仍以伤心的神态望着那些粑儿。母亲便又说,饿过了不想吃就一个人发两个,下半午再吃。
炊烟第二次升起的时候,天快黒了。地里割完的小麦全部回了家。晚饭是丰盛的。除了稀饭麦粑,还有吸水胡豆,还有老汉下酒的一小碟花生米。姐姐哥哥洗了澡准备歇凉去了,只有我还坐在老汉桌前,听老汉说话唱川剧。小碟里的花生米越来越少,我嘴里的香味越来越浓。掌灯时分,老汉的酒杯空了,他开始揉着微红的眼睛吃着麦粑,并一如既往地吩咐我说,不要把老汉儿拿花生给你吃的事说出去。
屋外熏蚊的草烟已弥漫进来,老汉儿让我洗完澡把薄扇拿去等他。姐姐哥哥并不把他们占的位子让给我,还说挤着了他们要把我掀下去。母亲洗着一家人的衣牛皮癣患者病情的恢复要注意哪些服,老汉很快洗完澡出来,不等他开口,占满的竹凉床已为我空出一个位子,我照例不声不响地爬上去。躺下,静静地等着母亲,静静地听着老汉说话唱戏,静静地数着天上的星星……
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四之日其蚤,献羊祭韭。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乡,曰东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为儿读解完毕,猛然发现天已转凉,七月和家乡蜀南的农事都渐渐地远了。窗外秋雨正浓,密密地打在岁月深处,不由分说地挤进我的门窗。
于是我知道:一个不眼之夜又在等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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