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毅别传

青66

   
   
    柳毅别传
      
   
    适日龙君喜极，大宴洞庭。君举毅上首，毅初却，终权就之。席间，钱塘推酌而立，微醉谓毅曰：“君之品行，神界亦属罕有，诚义士也。鄙侄得归，远离牢笼，复享安泰，皆君之力。海量天恩，无相为报，且满饮此盏，微尽谢意。”毅诚惶诚恐，受宠若惊，遂匆忙回敬。复饮数盏，俄而武夫走谒龙君。君诘之。夫俯首曰：“值宴之时，宫中所藏千年玉蚌，突生异彩，香飘四溢，沁人心脾。既而划染而启，内现一珠，流光四射，璀璨耀目。今特以告。”龙君闻言，大喜，遂退夫，笑谓毅曰：“此蚌产于上古，向存于此，平静无声。近君至而忽开，岂非合于天乎？祥瑞降生，定有吉兆。小女自归洞庭，朝暮倾心于君，吾意今日完婚，聊慰老夫夙愿。未知君意若何？”毅闻之，正那个医院治疗白癜风好色曰：“小生传书，实属难禁胸中义愤，微尽绵力，诚非他故。况人神有异，殊如天地，断无非分，幸军勿负吾意！”君退而默然，若有所思，终不复语，仍相欢饮。钱塘已醉，推盏击案，怒曰：“狂生无礼！吾侄，龙女也。生为仙体，容色世无相匹。今欲下嫁与汝，推辞再三，得无见鄙以异类乎？”毅大恐惊，茫然无措。适时，倏忽帘动，盈步有声。众观之，乃龙女也。女近前，数言止钱塘，面龙君而拜曰：“适所言语，倾听帘内，尽已悉之。柳生正直无二，侠义非常，女实敬重。彼既不欲，何逼之甚？若复催促，女惟自绝以断众意！”君无奈，遂弃此念。宴罢，毅欲归。龙君强留不得，乃取宝珠授生，生决计不收，君惟再拜相谢。女随毅出灵虚殿，挽生臂，揭水腾空，倾已上岸。女谓毅曰：“今日一别，水陆茫茫，相逢不知何期。望乞珍重。”遂取发簪，付毅曰：“此玉蝶，君收之，他日聊相慰思，微淡寂寞。”毅称谢而受，细审之，彩蝶翩翩，宛然若生。回首顾女，杳无迹矣。
    毅既离洞庭，始踏归程。时日已西沉，毅饥肠辘辘，左瞻右顾，不见店面。行临泾河，乏然难奈。忽见北岸有一屋舍，月色昏暗，不明何所。近前而观，乃酒肆也。毅喜入，安坐一角。然而侍者久不至，颇觉怪异。细察之，竟无一客，愈疑之。俄而寒气袭体，阴风森森，逼透肌骨。毅骇然，急欲走，则迷烟滚滚，扑面而来，裹缚其身。忽店外悲风飒飒，参雾迷迷，阴风数阵，店终消逝矣。
    毅生死几度，迷蒙启目，但见缚己身于阶下，大惊。环顾之，见堂舍萧条，几案无光，惟窗以水晶，清流滴透，绝肖水流。毅徐抬首，视厅上一人，肃然危坐，旁立二侍，小首长须，赤面墨耳，绝累夜叉。忽危坐之人启言曰：“柳毅否？”毅初骇，终应白癜风告别援助之。人大怒，曰：“竖子果落吾手！吾乃径河龙君。汝为洞庭使，密通钱塘，彼食吾子，损吾殿，伤吾臣民，被创零落，凄惨至此。今欲卸汝骨肉，方泄吾恨！”遂传令，押毅于正厅，二侍紧缚其身，诺诺而退。龙君亲临，怒举双掌，左发惊雷，右击闪电，须臾电光分飞，聚于毅首，顷刻绝命。毅既毙，龙君令侍缚尸，弃于岸上荒野。毅魂魄离散，缥缥缈缈，为无常所勾，下如冥府。适值冥望升殿，见无常索魂归，固诘之。毅俱以实述。冥王慨叹，怜其冤苦，乃免其罚，命为文书，掌记入冥之魄。毅拜谢之，时时勤恳，刻刻用心。然每值幽夜难眠，辄凄然愁泣，心如死灰，不复寄望。
    忽无常相报，冥王问曰：“何人之魄？”无常曰：“非魄也。”盟王抬首相视，但见一女，面有天容，不似凡类，四顾焦索，茫然无计。时毅出，女大惊，化悲为喜，热涕淋漓。毅怪视之，竟为龙女，喜极，曰：“何以至此？”女曰：“妾自蒙相救，终日安闲。忽一日玉蝶悄然飞回，落于几上，妾乃知君子有难，已归冥府。妾父遂入洞庭，控罪于泾河龙君，为君申辩。天帝既通其情，贬谪泾河龙君之萧水，准君复生，今特来相迎。”毅惊，如梦似幻，曰：“洞庭大恩，当何以报？”女悲泣曰：“此皆妾叔之过，使君代遭杀身之祸，不救者，不义也。”毅复拜之。临行，参谢冥王，乃随女返世，魄归尸身，遂复生。复归洞庭，钱塘负荆请罪，毅宽慰之，方起。龙君曰：“昔者君辞小女，不愿幽居洞庭。今吾欲使女身化凡人，随君归家完婚，若何？”毅思之，始应。龙君大喜，遂唤其女。俄而女掀帘入，众观之，貌虽无改，衣裙素秀若凡女，欢携毅出。须臾，离洞庭，舍湘医治白癜风偏方滨。月余，喜结连理，恩爱恰浓。后二载，得一子一女。子曰柳宗元，少时绝慧，成立文才出众，散文犹绝，为世人称颂；女曰柳云烟，品貌极肖其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日求亲者千万。后百载，子女皆亡，龙女艳容依旧，毅亦银发不生，双双而化仙矣。
    三笑生曰：“痴生柳毅，为义丧身，不亦悲夫！倘昔日早受姻缘，目下名利俱收，美人在怀矣。然柳生毛羽奋飞之义夫，焉得以身之察察，而受利之汶汶乎？此义上感天，下动地，中触龙女，以致玉蝶情牵梦魂，不亦缘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