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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打烊
其一
足球花了我们至少半个小时,虽然我这个球迷早已不够标准;国际新闻国内新闻河南河北新疆内蒙日本法国加拿大约二十分钟,显示我们见多识广今非昔比;某同学加某某同学加某某同学加出来二十分钟,旧情依稀昨天就是昨天过去就是过去;工资收入来处用途花去约十分钟,孩子学校成绩感冒拉肚子一刻钟,这里有生活的份量。做一个算术,加法,笼共一个半小时左右,时间,实际时间一个半小时不到,还不算其间的零碎,就是说上面算得夸大了。从一个小时零二十五分开始,我们聊得愈见艰难,中间杂着空白的停顿,就象一只布袋里装的东西基本已经倒空。为了寻到话题,我用极快的速度索检,到一小时半,我们已经有二分钟的大空白,我换了个坐姿,他换了个坐姿,我咳嗽了一阵,假装对他家里的陈设很感兴趣地东张西望却不站起来真正地观赏,他用力甩着打火机,抱怨打火机不经用。
想不起来十年前我们见面的时候聊了些什么,那时候我一回来就去他家,没考虑是不是应该去,用不着下决心,想都不想就往他家跑,然后在他家待整整一个晚上,兴致高的一年是二个晚上,第一个晚上聊到三点,什么也不做,就坐在屋里说话,八点到三点,七个小时,另一个晚上到十一点,从七点半到十一点,三个半小时,笼共十个半小时,白天断续的在外面的时间不算,这些数字令现在的我不可思意,那时候我们怎那么大的劲头,花的时间是现在的整七倍,话题用不着找,哗哗往外涌。现在往回想,却烟影子一般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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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跳起来,把打火机扔到茶几上,他说:你等下,我有个电话要打,差点忘了。他家电话装在卧老人为什么容易发生癫痫病?室,我坐的位置与卧室背了一堵墙,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他说了十几分钟。晚上还长着,我不至于九点不到就走了,好象不够朋友。
世上所谓知己非常难寻,过了三十岁更有这样的想法,与同事一起能不打顿地聊三五个小时,用来打发上班时间,话题是不往心里走的。问题不在这,过了三十岁,我不仅不打算让别人成为知己,也不打算成为别人的知己。知己这个词有点酸,若干年前我与他关系密切,叫梗朋友,幻想将来的一条大道,有我们两个人肩并肩排着一起走,我以为那就是知己的样子,若不然,我现在也不会再次进到他家。话说现在,其实自己都不知己,也不想知,将来的大道已被数年的奔忙踩成一片泥泞,自己是人是泥都分不清,那里还顾得上跟别人并肩齐走。
结果我还是不到九点就告辞了,在街上走着,我想我们已经不是老朋友,互相陌生,谁也不需要谁,既没具体事务上的需要,也没有心理上的需要,谁也不求谁,不是朋友也没什么。
我跟他五岁的时候在一个幼儿园,从七岁到十七岁同班同学,直到中学毕业,十七岁到二十岁时我们互相通信,二个星期一个来回,一个月二封,一年二十封,四年四十八封,还有假期的相聚,然后隔了三年我们又聚了一次,那次之后,再接下来八年,谁也不知道谁了,在我们这个年代,忘掉一个朋友是很容易的,不需要有特别的借口。他一直在家待着,出来工作就没换过单位,算好,他还有单位,我则换城市跑,打过工,做过生意,开过公司,一下子就八年,等到这次再见面,我们象是变为不同的物种,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所有的观点想法已引不起我的亲近,又象是在我们之间隔了一道墙,不仅相互依靠不上,而且已不能碰到对方,聊一次天免强一个半小时,空对空的,一个半小时,还不到。
其二
不要跟他们在一起,穿得怪里怪气的,不太正经,妈妈这样一说我倒偏要跟他们在一起,十天里有五天跟他们一起在街上走,但是妈妈很少见到我们,妈妈还在向别人说:我儿子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怪里怪气的,我叫我儿子少跟他们来往,我儿子就不找他们了。这样的话妈妈不是亲口对我说,要不然我当场顶撞,说一定要跟他们一起,因为他们不同于普通人,他们才是优秀的人,活得有意思的人。我对妈妈的顶撞,对他们的评价,妈妈说她的,我说我的,妈妈的话我听进来了,窝了气,我的话妈妈根本没听进去,从来不往下接,不给我继续顶撞的机会,所以这口气老堵着我,我跟他们来往得更频繁了。
李玉幺戴上单片眼镜,引得街人张望,他两手插腰带里,人一弓一弹地迈着步伐,他说他的画月底竣工,现在不准任何人看半眼,所谓看半眼是否如他那般戴单片眼镜地一瞥。李玉幺的画我不说半眼,十分之一眼我也不看,一则我不懂,二则我不喜欢,李玉幺说那是几何与质地的最终表达,是他八年画涯的破点,我不耐他的破点,他们也未必耐,凉凉听到破点一词,往后歪仰着身子做一个倒虾米像,李玉幺照直走着。嘿,玉幺,你的妖气终于冒出来了吗?李玉幺没听见一样。其实我知道自己跟他们不是一路,若不是为了出妈妈堵给我的这口气,我也不至于隔三岔五跟他们一道跑,跟他们一道纯碎是为了让我老妈看见,可是他们上街的时间总是跟我妈对不上点。他们从头到脚瞧不起我,因为我不是材料,是他们所认为的菜人,是篮框里一摞一摞分不清彼此的大白菜,完全彻底地不可造化,但我跟着他们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愿:中你所想,科举成名,他们也不轰我,冷不丁地请我吃炒冰,吃干面包,或者让我管管他们的花摩托,或者听他们不知从哪收罗来的怪碟片,我说是坏碟片,他们说我的耳朵不顶用。他们不是那种怪得没边不会做人事的人,他们说人话穿人衣服,不过是常人的道他们偏着走,常人把道修平,他们偏要在道上钻出窟窿眼,这样走起来才得劲。我不否认他们怪,一起待久了还觉得怪,每人的怪样子是固定的,比如李玉幺的怪穿戴,凉凉的怪姿式,周和的怪嗜好,马兵的怪味道。马冰的怪味道最遭攻击,每遭一次攻击马冰的味道就变一变,从来没变到不受攻击的时候,他往街上一走,路人会在他身后停一停,杵杵鼻子,在辨别,有的人打起了喷嚏,有的人把鼻子捂住,以为闻到了人家放出的屁,。我总想问问马冰他的各项怪味道的来历,估计马冰不会讲给我听,没问出口。马冰的本事是让这些气味不重复,你刚熟悉又变陌生了,他的衣服老一套,人暗暗地千变万化,这可能是马冰始终留在群体里的缘故,他们称之隐暗的想象力。周和的一付雕塑送给马冰,说是发灵于他的气味,马冰不看第二眼就把那件东西送进了自己的一只黑塑料袋,一路走一路拉开袋口往里瞧,他说你这玩艺不够完整,什么味都没有,周和说两码事。
认识李晶晶以后我跟他们来往的次数渐少,迅速少下去,我妈长出一口气:你总算跟他们隔开了,这些怪人,你跟他们不一样,还是不跟他们一起的好。我没有顶撞,妈妈肯定以为我终于迷途知返顺依了皮肤病治疗最好医院她的正确,事实上我没有顶撞是因为李晶晶,李晶晶跟我妈一样不喜欢他们,我把他们献宝似的引见给李晶晶时,晶晶第一次还有点兴趣,仍在第一次就兴趣锐减,晶晶给他们下的结论与我妈一模一样,用词都差不离,对于晶晶的结论我想了想然后认为她有点道理,普通人,大多数人以及妈妈有道理,而李玉幺他们也有道理,但他们的道理属于旁门邪路,属于故意的不拘一格,他们做出那付故意为了跟人不一样的样子,跟我不一样,那我又何必跟他们一样,我同样可以拒绝,同样可以不听不答他们的话。我照着晶晶的结论看了看他们,自己跟他们扎在一起,实在有点傻,我本可以照着妈妈的话看看他们的,然而妈妈必竟不是李晶晶,不是说李晶晶比我妈重要,而是说李晶晶年轻有那么点可爱。跟李晶晶在一道走,是伴着花儿,跟他们在一起走,那是伴着一堆刺球一堆蜂窝,不过他们不是惹事生非的人,他们根本就不爱掺和到别人的事里去,他们只是他们自己,使尽力气地自己着。
话又说回来,离开他们久了,偶尔还回想回想他们身上少见的新异。他们遇见我,热烈地打招呼,他们还是那样目中无人,还是那样人鬼不拘,望着他们,我有一点点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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