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贾记趣
学贾记趣
——牛辰力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的全民经商潮汹涌而来,看着别人闹得热火朝天,急病初愈在家休养的我便按捺不住那颗骚动的心,也纵身跃入浩翰的商海之中,虽然最后没有没顶在这滔天巨浪里,但也使我游得心交力瘁,连忙上岸落荒而逃。有几桩事情至今想起,还分明有些啼笑皆非之感。且听我细细道来。
其时公司林立,鱼目混珠,贾客穿梭,真伪莫辩。有一段时间我常在某公司闲坐,窃取信息,那个公司的负责人自诩某某塑料厂的厂长是他的叔伯之类,对炙手可热的塑料粒子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搞到手,还拿出一叠叠的订货单在我眼前扬了一扬,我果真相信得死心塌地,以为财神爷正在眷顾着我,因为根据我粗略的如意算盘,一吨货可拿回扣一百元,十吨一千元,一百吨,一千吨……哈,我发大财啰。我于是骑着车四处奔走,不遗余力地鼓吹,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线索,找朋友,托熟人,俨然现货在握,把胸脯拍得嘣嘣作响,煞有介事地报出自己也搞不清楚的各种塑料粒子的型号,以行家自居。初涉商海正是骄阳如火的夏天,平时最怕热的我竟然毫不在乎柏油闪亮的地皮所蒸发的热量,为了梦想成真而干劲十足。信息撒出了好多日子,回音者寥寥无一,我垂头丧气不已,感叹好事多磨。一天中午过后,雷声隆隆,大雨瀑泻,望着如注的雨帘,我心想今天下午可以安稳地睡上一会了,凉风阵阵的吹拂,我感到遍体惬意,听着收录机里保尔·莫里亚乐队的轻柔旋律,我不禁有点昏昏然。忽地楼下大门传来了急促的敲击声,这些日子就数我家人来客往多,所以整幢房子无人作答,我不耐烦地起身下楼去开门,一打开,嗬,门口围着一大帮子人,我正在惊愕,一个与我只一面之交的中年汉子从人群中走出来:“哟,你好,你上次对我讲的塑料粒子人家要,现在人家坐轿车从外地赶来了,你同他们说吧。”
我有点张口结舌,也不知是愁是喜,我竟说得语无伦次:“是我跟……跟你讲这个的?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倒……记不起来了?”
那人急了,指着我说:“不是你说的是谁说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你要负责的!”
几点豆大的雨打在脑门上,我稍为清醒了些,于是镇定一下情绪,说:“对对,别急,我这就领你们到这家公司去。”
“这还不错”人群中不知谁插了一句。
我上楼换了衣服,再下楼这帮人还是原地不动地撑着伞站在那里,生怕我溜了似的,幸好这幢房子没有第二扇门。他们簇拥着我走近轿车,我发现有两个一高一矮的西装革履的老头一言不发,站在那冷冷地瞧着我,他们之中的一个手里拎着密码箱,有三四个人低头哈腰地跟在他们身旁,一辆本田轿车停在一边,显然一辆轿车是载不了这么多人的,我纳闷其余者是用了何等的速度才跟着轿车来的。高个老头很客气地请我上车带路,我便一屁股坐在司机旁的位置上,然后他俩也拉开后门坐了进来,扔下七八个人(这些就是地地道道与我一样削尖脑袋想赚钱的中间人)根本不管,说了一声:“开车。”
我把他们带到了目的地,幸好那天的突然大雨,那个负责人没有外出,我笨拙地介绍他们认识。
矮个老头与他很敷衍地握了握手,脸上露出高傲的样子问:“听说贵公司有F301?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那个负责人故作神秘地回答:“有是有的,不过我们订的货人家还没有送到,目前我们……”
“就是说你们没现货?”
“嗯,不过……”
高个老头鼻孔里“哼”地冷笑一声,两人互相望了望,说了句:“那好,对不起,我们走了。”
透过窗户,看见他们跨进轿车飞速驶去,我就质问那个负责人:“你不是对我说有现货吗?”
他支支吾吾地不作声。
我担心别人以为我独吞中介费。果然,回到家门口,那帮子人还未散去,我连忙向他们详细说明了情况,他们将信将疑;我急得发誓咒,他们还是半信半疑。这只能老天作证了。
在一个偶然场合认识了一位在读的大学生,这时高等学府里的有些莘莘学子也不甘寂寞,这位来自革命老区的生得短小精悍的有点猴脸相的未来知识分子向我说,只要能搞到紧俏一时的尼纶丝袜,他就有办法让他家乡供销社的头儿前来购买,他和我只在其中赚些差价而已。满脑子想发财的我又蠢蠢而动,把这小子的话当真,千方百计地结识了一个集体性质的袜厂的供销人员,他答应我供货,于是我骑上车花了一个半钟头的时间,七转八拐地才找到了这个猴脸大学生,把这个信息告诉了他,不料他向我伸手要样品,说没有样品怎么让人家做决定,我一想也对,又振作精神骑了回去,找到了袜厂的朋友,他说要样品可以,北京治疗白癜风哪个医院专业但要付押金(同零售价无异),逼得走投无路的我只好一咬牙自己掏钱买了四双袜子,第二天给猴脸送去,猴脸一本正经地保证马上让家乡人出来,过一个星期听消息。这一个星期过得我如坐针毡,好不容易度完了七天的日子,我跑去问猴脸,猴脸说不要急,乡下的回音还没有来,我只得悻悻离去。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再去问猴脸,谁知踪影皆无,一打听才知猴脸这个班级的学生已经全体赴外地进行社会调查,两个月后才能回来,我暗暗痛骂这个猴脸,连个招呼都不打,人心叵测至此,转而一想,这白癜风诊疗经验或许本来就是一场骗局,我不过送他几双袜子穿穿。
最使我尴尬的事还在后头:一位相识的朋友知道我与印刷厂有联系,便托我为他们单位印一些信笺什么的,我当然满口应允,他很快把材料交来,我迅速把它们转交给某印刷厂的一位业务员,双方也谈妥了工价,我从中尽了连一根烟都未曾抽过的义务。一天刚过,那位要印刷东西的朋友突然通知我他们单位的领导决定不印了,要我赶快想办法给印刷厂挂电话打招呼,我一听知道麻烦事肯定来了,自己真叫狗捉耗子,无法之下我只好拨通了印刷厂的电话,那位业务员一听来意,马上大发其火,责问我是不是在开玩笑,并声称机器已经开动了,要中止也无办法,除非对方承担损失,我又只得将这情况反馈给那位朋友,那位朋友却埋怨我没有尽到责任,使他在领导面前不好交代,我成了哑吧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任事态自然发展,没过几天,印刷厂的中科医院用爱心承担责任朋友通知我说东西已经印好,要我通知对方带上支票去提货,我如实传达,对方隔了不短的时间才磨磨蹭蹭去了印刷厂,但很快那位朋友从印刷厂里打了电话给我,他的大声嚷嚷震得电话筒嗡嗡作响,使我耳朵难以忍受,听了半天我才明白,原来本已谈定的价钱印刷厂擅自违约,把价格上涨了近三分之一,于是引起了我那朋友的强烈,并称东西他们不要了,钱也绝不会付。他们双方闹得剑拔弩张,全冲着我来说话,我这块三夹板使出浑身解数从中相劝,然而终究无济于事。随后的日子里我或是回避或是装戆,任由他们斗智斗勇。果然半年之后印刷厂让了步,把价格降到了原先的以下,对方才勉勉强强地付了款。这两位萍水朋友都认为我在其中“拎不清”,以后就断了音讯。我并不惋惜。
算算我曾空头经营的范围可谓是品种繁多,什么散装的自行车啦、钢材啦、彩电啦、尿素啦,等等,那时的我不知哪来的这么多买卖信息,双腿又那么乐此不疲地奔跑,有时搭上菲薄的工资打电话,挂长途,发电报,寄挂号信,一头钻进去而拔不出来。美梦做了一个又一个,时时盼望一夜之间自己能成为一个人人羡慕的百万富翁,过几天吆五喝六的生活,所谓“一枕黄粱再现”是也。
所幸的是鄙人从没揩过国家的油,因为我晕头转向忙豁了一年左右的时间,连一分钱的进帐都没有,什么偷漏个人应缴所得税之类的事,我是沾不上边的。
二00三年五月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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