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篇一
大邱禾
时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在记忆里,扎下根,每每流动在寂寞的夜晚。
比如今天,吃过饭,洗了澡。上床的时候望着家长在玩QQ游戏,我用毛巾包了湿漉漉的头发,靠在老式的床背上,外面犬吠声交错的若有若无,天籁的声音不少,我的灵魂却静寂,仿佛一时空灵起来。
正是子夜时分。萦绕着的很久远的事情出现了。
大邱禾,是一个个子很矮,长相有些委琐的男人,瘦小,又侉子,能言善辨,自己会编许多打油诗,也爱拍大话逞能。赃物要不从口袋里拿出永远也不承认,即使从口袋拿出也不承认。因治疗皮肤白癜风专家人长得瘦小枯干,平素总被高大的婆姨呼来喝去,他一般都乖乖的干,于是被男人们更被女人们嘲笑为怕老婆。很伤他的面子。弄的他有些抬不起自己男子汉的头。
我出生时候,他已经死掉。可是有关他的故事,有关他婆姨的故事流传了数年,以至于我每每看到小脚的老太太,或者他家里的儿子孙子辈,便不禁失笑 大邱禾的婆姨是农村里能干的老太,地里家里炕上炕下所有女人男人的活计,都拿的起放的下。别看是小脚,扎着灯笼一样的黑裤管,缠着两头翘翘的小脚,叮当叮当,眨眼间就摇到你跟前:“这是三孩(我父亲的小名,家里排行老三)家的姑娘吧,都这么大了。”然后盯着我说,“你多咋回来的?”
我一贯读书在外,对她们不是太熟悉,记忆里便是儿时印象,笑意涟涟的看着她的小脚回答:“前天。”
眼前随即活泛出一个灰色的夜晚,农村特有的老房间里点着如豆的油灯,灯光把大邱禾的身影拉得很长。老太(其实当时一定很年轻)睡在被窝,迷离着眼睛,她刚骂完人,大邱禾委琐着身子蹲在门槛上,如同一只纤细的逗号,烟管乍明乍暗,和谐着气忽忽的呼噜。
不幸的是老婆很壮实,地里的家里的活计都完了的时候,还有很多力气骂荡悠悠不做活的他,也还有力气抓起他的衣领,威胁他。他的男子汉的威风这时损失了不少。
老婆的骂声在疲劳里减弱,发泄了后日子得照常来过,明天的活计也多的只要她才能完成。终于被酣声替代。
他一下子站起,这是蓄谋已久的,目光停留在一只长长的装满粮食的不袋上,诡异的笑在如豆的灯光下越发阴森。
布袋在他的摇晃下颤巍巍立起,小心奕奕的被挪放到炕沿上,对着老婆的脚头起,挪挪再挪挪,放倒,饶是轻轻,重物压在双脚上,已经把老婆弄醒,老婆横眉冷对,厉北京哪里看白癜风最好声问:“死畜类,你要做什么?”北京什么时候治疗白癜风合适
冷笑一声,他跳上炕,腿一跨,也骑在老婆的身上,,伸出老拳一顿暴打,老婆很有力量,开始用手还击,疯狂的抓挠他的脸,他的背,他露肉的所有的地方,无奈下身动弹不得。手臂的力道有限,布袋和人统骑压在她的身上,渐渐的乏力了,先是手臂软下来。口里还骂“你个挨千刀的,你个老烧灰。”“老烧灰”这在我们当地是一句骂人极重的话,当年日本人战死后,都是架了火烧成灰装在罐子被带回国内。我们当地的农村到现在都是土葬,根本不接受火葬。这句极恶毒的,死后下地狱的骂语,永远不能超生的象征,往往会惹来大祸。一般的女人是不能骂男人这句话,谁骂,即使是最孬种的男人也会给你几个耳瓜子,引发一场格斗。那时候因为这句骂人的话,我们班的小女生挨男生的耳瓜子也时常有的是。
这句话一骂出,拳头更狠的下来,老婆号啕大哭起来,她是极冤枉的女人之心,因为他的侉子性格,懒散作风,她的苦是极重的,地里的活,家里的活,那时候的衣服裤子和鞋袜子,都是用手,用针线一针一针缝制的,孩子又多,纳鞋底子把手磨出老茧,被麻绳的毒淫了,成了毒疮一样,时常痒的很。几亩地,还有猪啊,鸡啊,家务活都是婆姨一人在做,也亏的她身大力不亏。
做来忍劳,长年累月,有时做烦了,气急了,对着当街游荡像说书一样东门出,西门进的男人骂两句出出心中的郁闷,现在想来其实也正常,可是村里的老少婆姨们极看不起怕老婆的人。男子汉大丈夫的盛气,令他想出这个忒损的法子。
拳头再重下去,骂声变成了求饶的声音。
大邱禾极自豪的问:“敢不敢欺负老子了?”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也打累了,坐起,掀了布袋于地上,再看老婆口鼻流血,也不顾,只点一只烟,蹲门槛上,边抽边曳斜着老婆一拐一拐的下炕来,哭兮兮洗脸,也不敢开骂 这是个训悍妻的经典,而在此以前是个经典的怕老婆的说法,人们在大街上或其他的地方见了他,便会调侃。他的嘴巴很厉害,一般人的说不过他,也调侃不过,说起来头头是道,根本不容别人插嘴。把某个人弄的红头血脸,待快要翻脸闹出更大的不愉快之时,有息事宁人的人边大叫一声:“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在场所有的人都大笑起来,笑声震天的响,大邱禾一下子蔫了,不再吭声。
如果有人现场比当一下,那笑声就会此起彼伏,一阵一阵高过,人们在笑声中渐渐的散去,早已忘去了刚才的尴尬,带着一天的愉快回家去,再捣鼓婆姨了。
那其实是有一天,老婆因为什么事情发火,追着打大邱禾,他跑不得,就一头钻到老式大八仙桌下。老婆打不住他,用力拍一下桌子,厉声叫,“出来!”大邱禾在桌子下,说,“不出。”老婆又叫“出来不出来?”大邱禾说“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正在这样僵持着的时候,邻居有人来家里串门。看在眼里。没有等到和他们打招呼问候,迫不及待的跑到十字街口繁华的地方,哈哈哈哈,一直笑啊笑啊。“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这个经典语言不论在那个场合,一经说出,大邱禾就蔫了。这是很伤面子的事情,老婆也知道是过分了,这次挨打没有敢张扬也没有其他过激的反映,到令大邱禾心里缀缀,时间又过去一段,他欣然发现老婆人前人后贤惠的很,便得意。
大邱禾得意后,觉得老婆很不错,把家里家外打理的井井有条,所有的事情几乎不用他动手受累比别人的家清爽而有序。日子一贯的优裕,其实是遭人嫉妒,因为有的男人累死累活,日子过的犹不如大邱禾老婆一个婆姨,儿女们按时按节的穿衣吃饭,就羡慕死了那些心累的所谓男子汉。羡慕在心,嫉妒也在心,便经常以怕老婆来嘲弄他,以求得心理平衡。
饶是大邱禾气盛,也看的出来,于是逐渐的下地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
这日是刨地,在我村与邻村的地界,油嘴滑舌惯了他,也一贯喜欢讨个乖卖个俏更喜欢沾个小便宜。
于是刨地时,跨过了地垄,大约有一锄头的宽度,对方也是个老先生,长发须髯,颇有仙骨,找他指出,他指天指地的指咒诅咒,凭三寸不烂之舌,狡辩诡辩,猪八戒倒打一耙,反而象是人家无理取闹,极大的冤枉了他。
邻村人默默的看他一眼,远远的坐在自己家的地头,大邱禾心里那个高兴啊,吼一声过门儿,唱起来上党梆子,自己还不时的铿铿锵锵打着北方锣鼓的节奏。
唱着唱着,感觉不对了,抬头一望,大叫一声,“我的娘呀!”扔下镢头,想跑,那里跑的了,四下里全是一排一排的蛇,昂着头,信子红红的,一闪一闪,呼呼的响着,向他呈包围状游来。
他被蛇包围了,包围圈并且越来越小,围着他,群头一伸一缩,眼睛瞪着,密切注视着他的行动,“救命啊,救命啊”他的叫声恐怖极了,可是在村外很远的狼窝沟和骆驼沟的交界处,是人烟稀少的地方,乱葬坟墓均在周围,方圆几里也不见人,除蛇群发出的悻悻之声,原野沉寂极了。
他是聪明之人,他明白自己遭遇了奇异的方人。
邻村人游哉悠哉独自在地头,听见了他的惨叫,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他魂飞魄散,突然扑通一声,跪下,面向邻人喊:“爷爷呀,祖宗啊,救救我吧,我再也不敢了,那是你家的地,我不要了。亲爷爷呀,亲祖宗啊,我的地也不要了,全归你吧。你救救我吧。”
一会儿,象地遁似的,所有的蛇霎时无影无踪了。他站起来,睁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四下望望,“没有了,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梦梦一样,掐掐自己的手臂,疼的感觉在。他赶紧跌跌撞撞跑到邻村人跟前,长长做了个揖 “我只要我的。”邻村人丢下一句,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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