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过山冈
夜过山冈
又转回来了。
卧牛石。歪脖树。山冈。莫不是遇到了“鬼打墙”?
天黑了。山风吹上了劲,呼啸着抓起碎石沙砾,没头没脑朝我砸来。弄得人睁不开眼。
不是为了明天去劳模会上抓素材,我何苦披星赶路?
狂风刮散了乌云。月亮象个冰盘,寒光直逼大地,把荒山的阴影折向峡谷。分不清哪是路,哪是沟。每迈一步,似乎都担心掉进万丈深渊。让人胆颤心惊。
走来走去。是人绕着山转,山围着人旋。火车站不知在何方?
那是什么?一个黑影在蠕动。是熊吗?浑身毛茸茸的,动作那么笨拙。
完了!今天是定死无疑了。
走近了。更近了。
啊?!是人!皮袄捂得好严,只露一对眼睛。
他说什么?听不清。狂风在怒吼,尖厉的呼啸象一百个一千个疯子同时在嘶喊,把其他声音全压没了。
他来到我的身边,向我伸出手,抢走了我的提包!里面有我的毕业论文。
他跑跑停停,挥动着我的提包。追上他!不能让他跑掉。
他跑到哪儿去了?
一块巨石,一条羊肠道。
奇怪!这里怎么有茅草屋?这是什么地方?风似乎也小了。缕缕白云缥缈虚无。野藤纠缠着一棵老树,枝枝象无数只手伸张着,抓挠着。真让人毛骨悚然。
“吱吜”,门开了。
女人?!是个女人站在门口向我招手。摇曳的灯光下,她的皮肤那么白,紧身小袄那么红。她,明眸皓齿,妩媚窈窕。
“嘿,你的提包!”她举起提包晃了晃。
是她抢了我的提包?引我入穴吗?不能上她的当。
可是毕业论文怎么办?两万多字呢,学报准备刊登。
管她是谁,夺回提包再说。
什么气味?是山花?是野草?是鹿茸?是麝香?都象,又不都象。是若干种香味掺杂一起的奇香异味。
“嘿,发什么怔?坐。”她把提包递给我,“我要是不夺了提包,你肯跟我来吗?”
果然如此!提包到手了,赶快逃吧。
我刚要开门,她抢先堵在门口。“怎么,还想走?”她一把夺下提包,瞥我一眼,“我不会放你走的。”
无可奈何。她是个女人,我怎能跟她撕打?只好暗中等待时机。
她是个体经营户?墙上镜框中嵌着营业执照。桌上瓶瓶罐罐里盛着中草药。标签上写着“芍药”,“生地”,“阿胶”……
“救死扶伤”,“妙手回春”两面锦旗挂在镜框旁。
“你是医生?”
“谈不上。只不过卖点自家采的野药。我爷爷是老中医。”
我放心了。
“来,到炉子跟前暖和暖和。”她把一条长凳放到火炉边,让我坐下。
火舌吐吐地舔着炉口,开水响着冒出白气。我觉得浑身突然酥软了,再也不想动了。
“嘿,这种鬼天气,你到哪里去呀?”她也在长凳上坐下。
“赶火车去。”
“这会儿就是到了车站,也没有车了。”她伸出双手在火上烤着。微蹙眉尖,仰脸看着我,“明天一早有趟车。今晚别走了。住我这里。”
象只兔子在胸口直蹦,我的脸在发烧,好胆大的女人,她怎么说的出口?
这究竟是个什么女人?
她还很年轻!浓墨般的秀发下是一张白晰的瓜子脸。眉毛黑如鸦翅,长入鬓角。眼睛有点吊,丹凤眼。睫毛很长,显得眼睛故意眯着似的,不能否认她很美。
我低下头去,我怕见她那火辣辣的眸子,怕听她那甜甜的嗓音。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惶惑。“格格格”地笑了。不由分说地拽着我的胳膊:“城里人还封建?你跟我来。”
我额上沁出汗珠。她是好人吗?我才二十五岁,大学就要毕业,可不能毁在歹人手中,但我却身不由已地被她拽进了里间屋。
简直象银光闪闪的神话宫殿!墙壁雪白。顶棚雪白。崭新的写字台,梳妆台,大衣柜。宽大的炕单上有鸳鸯戏水的图案。两对绣着双喜的枕头并排放着。一锦缎绸被,上面蒙着洁白的轻纱。
“嘿,怎么样?不比你们城里差吧?”她腮上泛出红晕,回眸一笑,得意地问我。
“今晚你就睡这床上。”她弯腰拍松枕头,拽一下床大红被子。
“不……不……不!”我费了好大劲,结果只说了三个“不”字。
她双眉一挑,收敛了笑容,厉声喝道:“‘不’什么?想到外面冻死吗?”
她好凶呵!我握紧拳头,准备也给她来点硬的。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她瞥我一眼,“噗哧”又笑了:“睡吧,明天早点起来赶路。”说着,她从大衣柜取出条鲜红的围巾包在头上,“南山张大嫂临产了,我给她送药去。”她袅袅婷婷地走出门去。我没有动,在炕上一倒就昏沉沉,飘飘然了……
怎么有轻轻的鼾声,真有人睡在我身边,被子从头盖到脚。
是她回来了?
天呐!我真混,怎么和个陌生女人同床共枕?这要是传出去,我还不成了全学院的笑柄。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我悄悄地起床,轻轻地下地,屏住呼吸,蹑手蹑脚挪到外屋。
天刚蒙蒙亮,借着晨光赶路去。
提包还在桌上,上面好象有个条。
“炉灰里有烤红薯,出门往南走,不远就能看见火车站。”
是她写的吧,心眼蛮不错,就是有点太那个了。
吃块红薯吧,肚子早饿了。
就这样走吗?白睡一宿,两块烤红薯。她醒来该大骂城里人占小便宜了。留下五块钱吧,钱能让某些人怒气冰消云散。
天仍然冷,但是晴天。幽幽的,浓浓的,玫瑰色的早霞勾勒出群山的轮廓。朦胧的白雾在半山腰缠绕着,山峰如烟如绡。使荒山增添了几分妖娆。它不再象夜里那么神秘可怕了。
咦?荒山上怎么开了一朵红花?那么鲜,那么艳,多么象大地肌肤上的一粒红宝石呵!
不是花,是条鲜红的围巾。
“嘿太原能够治好白癜风的医院!”微弱的,熟悉的唤声。是谁?是她!她正攀着崖壁的葛藤,吃力地往上爬,她摔下沟了?
我甩掉提包,几步奔过云,够着她的手,使劲把她拉上坡。
她认出是我,笑了笑,喘息着说:“你走哇?”
奇怪!她怎么在这里?那床上躺的是谁?
“大嫂生了。母子都平安。”她拍打拍打身上的土,把围巾包在头上。
“你怎么在这儿?治疗白癜风最好的药膏”我实在忍不住了。
她瞟我一眼,羞赧地抿嘴一乐,长长的眼睫毛扑闪着说:“我要不赶早回来,他就该上班走了。”
“他,谁呀?”
“我男人呗!他就睡在你身边嘛。我们……结婚才三天。”她羞红了脸,说完转身就跑了。
“哎!”我不知道为什么喊她,总觉得不愿意这样让她离去。
她站住了。眼神询问地瞅着我。
“你……半夜行医,收很多钱吗?”这本不是我想说的话,却莫明其妙地说出来了。舌头有时竟会不听大脑的指挥,我暗骂自己的笨拙。
还好,她没有生气,反而“格格格”地笑了:“你以为我们都是钱串子吗?乡里乡亲的,不过是帮个忙,收什么钱呀?”
我张了张口,想说句赞美词,却卡了壳。什么词才能白癜风诚信医疗赞美她呢?
她甜甜地道声“再见”,小鹿般地跑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山石后边。
啊!我猛地想起那五元钱。我懊悔不及。这是对美好感情的亵渎呵。怎么求得她的原谅呢?
对。毕业习作就写《夜过山冈》,但愿她别记恨我曾对她的误解和偏见。我要对大家说,人间不乏美好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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