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一九九七年三月三十一日的上午,是你离开我的日子。在这5年4个月零27天,我可曾停止过对你的思念,我可曾因为时间的游走冲淡疼痛的回忆!没有,没有,没有,我没有。一千九百七十六个日日夜夜,这疼痛却一天更胜一天。三姐,我有多想你你知道吗?可你却不肯接受我的呼唤,三姐,在这一千九百七十六个夜晚,你,不曾让我见你一面。
你离开的那天清晨,我尚在梦醒十分,迷糊迷糊。只听见妈妈带着哭腔喊到:“你爸,快起来,三丫出事了……。”当时我的脑海里闪过一幅景象:楼下那条水泥路,一辆黑色的轿车,你倒在车边。只是那一念。接着就听到妈妈在哭喊“三丫跳楼了,三丫跳楼了——”,我完全清醒了。楼道里急促的嗵嗵声,我听见爸爸带哭的声音,“我老姑娘啊……”一路向下,向下沉下去。我穿上衣服冲下楼,在我们阳台下那一带齐着小腿的蒿草地上,你半偎在爸爸的怀里,紧闭着眼睛,半张着嘴,反复呓语着:“爸爸,我想吃苹果。爸爸,我想吃苹果……。”爸爸穿着三角式的短裤,神智好象已经模糊了,你说一句,爸爸就答一句:“爸爸给你买——爸爸给你买——你想吃多少爸就给你买多少——。”那个时候反而妈妈是清醒的,她去叫来单位的司机,给爸爸找衣服,通知大姐和正怀孕的二姐,我们一家人一起进了医院。
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啊,三姐,我呆呆地看着你被推进手术室,时间就凝固了。我猜大约没有多长时间你就被送了出来。我听见你说:“爸——我疼啊——爸——我疼啊——。”你还说你想喝汽水来着呢。三姐,你还记得吗。我不相信你喝了孟婆汤,我还记得就在那年的正月里,我还为你算过命,得出来的诗句已经记不清了,当时和你开玩笑说你是当道姑的命,要超拔于万丈红尘之外,在清绝的高山上修炼。三姐,我不信你不记得了,我不信你看不见此刻我奔流的泪水。三姐,我用我的泪来写就这些给你的文字,这是我欠你的。你要在今夜来看我,让我在缥缈的梦境里见你一面呀,三姐——!
爸爸镇定下来了。他有条不紊地办理一切住院手续,就象他多年来指挥他的部下一样。爸爸对我说:“没事了,你上学去吧。”而我,就上学去了。我没心没肺地上学去了。我心里还在想,你活下来肯定是残疾了,不能走路了,但是我会照顾你,照顾你一辈子,推着轮椅带你去看你一直想看的大海,读你喜欢的小说给你听,我抱着你去洗手间,我做好吃的饭给你吃……。三姐,我没心没肺地上学去了。好象心里并没有怎样牵挂你。我以为你会活下来——我以为你会活下来——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我只要你活着——。我象往常一样上课。中午我步行去医院看你,走到邮局,遇到了妈妈的同事,她说你怎么还在这儿啊,我说要去医院,她水你姐姐死了啊,上午九点多的事。她正要去火葬厂。
三姐,我看到你盖着雪白的幔布躺在冰北京治白癜风好的医院冷的铁床上。那雪白的颜色不是你一直向往的婚纱的颜色吗!可是三姐,你还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啊,三姐,你怎么就可以走掉了呢!我轻轻地揭开你的婚纱,我看到你神态安详,我看到你面色如生般美丽,洁净。三姐,你知道吗,我一直当你做情人的标准。你体态丰腴,你容颜圣洁,你外柔内刚,你心事如兰……。如今,三姐,我的情人,你是要永远地离开了。三姐,我眼睁睁看着你一瞬间被抛入炉中,我没有流出一滴眼泪。就为此,在你离开5年4个月零27天后的今天,我依然不能原谅我自己。
我是家里的治疗白癜风北京哪家医院好独子。我曾经多么粗暴地对待你。打过你。骂过你。我住二十平米的房间,睡两千多元的席梦思大床;而你用一张床垫在客厅打地铺。我用一千多元的写字台;你只有一张凹凸不平的课桌。这些都是你离开前的情况,可你从没有怨过我,怨过爸妈。你教书的第一个月工资,没用在自己和别人的身上,而是给我买了一套运动服。三姐,我的三姐,这怎么能不让弟弟想你念你愧对你!
小时候是谁在夏日午后,和我一盘中国象棋静静地对弈;是谁把厚厚的手套让给我,却在自己的手上留下了黑色的冻疮;是谁在我被人打后,一言不发哭红了眼睛,又是谁的同学帮我报了仇……
三姐——三姐——三姐——三姐——三姐——三姐治疗白癜风的最新方法——我和大姐二姐去找“黄仙”,想问问你的消息。它说这是你的命,它说在你离开的四十九天内它可以把你的魂魄带回来和我们讲话。我们都拒绝了。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你,面对你虚无缥缈的存在,面对人鬼殊途的冥隔。三姐,是你改变了我对人生的看法。当我们坐在素不相识的“黄仙”面前,它如数家珍般说出我们的名字,说出咱家供奉的“西方三圣”,说出我曾经在客厅的地上静坐过,我的人生观念就改变了。三姐,你知道吗,它还说要给我解佛缘,要我买三尺红布在一个什么日子去找它。如果不这专业治疗白癜风的医院哪家好样,我迟早会被和尚带走。我没有去,既然因缘有定,何必强求呢。就因为这个,三姐,在5年4个月零27天里,我才一次一次止住生命永恒悲剧的冲动,我才没有随你而去。
爸爸在发现你出事的那一刻,的确是迷乱了神智。可是到了医院后直到你死,你死后的5年4个月零27天,他都活在沉默的伤逝中。他会在没人的时候一个人哭泣,他会在酒醉中念着你的名字,他总是说:“你说三丫它怎么就没了呢,你说我老姑娘它怎么就死了呢……她怎么就那么傻呢……。”三姐,每当这个时候,我不是躲出去,就是握住爸爸的手,陪着他一起哭泣。妈妈在你活化前一直镇定着,可那以后一下子老了很多,眼睛到现在还是不大好使。但我没有看到她象爸爸一样伤得这样深,提起你,她会说你没良心。这是不同性格下的另一种伤害啊。妈妈是坚强的人,现在家里很多事情都靠妈妈张罗。三姐,7月份我回家了,发现爸妈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三姐,我知道你有灵,你一定要保佑他们啊!
三姐,在你死后有很多流言蜚语。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还说你是恋爱失败。三姐,这个世界上什么叫事实呢,是不是说的人多了就是事情?我不明白这些无聊的人为什么还要对死人造谣诽谤!我明白!可是我不明白!我知道和你一起去打工的那对姐妹的死对你有打击,我也知道家庭的不睦在你的心里的阴影,我理智地分析你的——抑郁症。可是只有我的心灵是清醒的,我知道你为什么选择了离开。因为你根本就是和我一样的人。不同在我外向,你内向。
三姐,在你每年的“吉日”我都会烧纸给你。这已经不合乎新式的文明。但我就是喜欢这种方式。这是中国的方式,有它迷信外的传统在,美学在,温情在。十字路口,风总是大的,一团火东摇西摆,纸灰打着旋儿旋转,飘散……。三姐,我默默地拨弄着火,灰,我知道你就在不远处看着我。我喜欢这种交流的方式。你不进我的梦来自有你的道理在,所以我什么都不做,我就这样用心灵的电波和你交流。三姐,我明白,该来的时候你一定会来的。
三姐,今天和同事闲聊,聊到了家庭,聊到哪个人对我最好。她忽然说一句:“是不是你大姐二姐有时候让你觉得比你妈妈对你还好?”我的泪一刹那簌簌而下,我说我还有三姐呢。转身离开,写下上面的文字,了了我近三年的心愿,我说过,要专门为你写点什么的。
你的遗言被我粘在了日记本上。上次回家我又找出来看了。那是你在尘世的唯一笔迹。你只说,希望我有好的家庭好的将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一张字条而已,却让我难以承受的沉重。三姐,你太爱我了,胜过了爱自己。你死时的唯一心愿,全是我。
这次回家,爸妈又闹离婚了。人生的坎坷,家庭的困难也使他们失去了很多耐心。九八年有一次闹得很凶,我沉默着却最终爆发,把你的遗言啪一下摔到地上,我喊: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的好的家庭在哪里!可是这次我什么都没做,象看戏一样笑笑的,笑笑的,很开心。三姐,我长大了,我自己就是一个家庭——好的家庭。
三姐,我现在能赚钱了。我想买件连衣裙给你。想看到你穿在身上展现你活泼的那一面;想看到你穿在身上专注地作画,画梵高的《向日葵》,画出生命的挣扎和力量;想陪你一起放开拘谨跳舞,唱歌;想用伏特加和库拉索酒调一杯“蓝泻湖”给你,陪你一起醉,一起笑……
三姐,我以眼泪开篇,却以笑靥终尾。三姐,今夜醉笑陪君,不诉别情。
2002.8.27 于双梦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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