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

死磕野兽

姥姥
  岁月流痕，是否能冲淡对你的记忆？

  

  姥姥

  ——浮海独鹤

  

  

  很早就想为姥姥写点什么的，但每次拿起笔便又犹豫不决了，最后只得作罢。但心里总是不安的，也许是怕姥姥的影子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模糊淡化吧。于是，终于还是鼓起勇气，用我稚嫩的笔勾勒一下姥姥的形象，以减轻我内心的负罪，也算是还一个沉重的债。

  　　

  姥姥是一个寡妇，在妈妈八岁那年，在床上躺了三年多的姥爷终还是狠心的离去了，留给姥姥和五个未成年孩子的除了一间破草房和一身的饥荒，别的什么也没有。姥爷的去世对姥姥的打击是相当大的，姥姥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但终还是站了起来。姥姥到底是怎样将五个孩子拉扯大的？这简直同《一千零一夜》里面的“芝麻开花”一样，是一个深奥难懂难解的！姥姥自己当然也总结不出什么的，我曾经就这个问题问过她，她一边晃动着针线，纳她永远也纳不完的鞋底，一边淡淡的，淡淡全国重点白癜风专科医院的，淡的漫不经心的说：

  　　

  “一点露水一墩草，真的。阎王打发一个人，总要打发一个人的粮食，只要去找，只要不灰心---

  　　

  如同一只苦巴巴的母鸡，艰难的抖开枯瘦伶仃的翅膀将自己的小雏庇护下来，姥姥谁都不指望。”我们这号人，靠做。有做有吃，不做，没的吃！”她留下一句格言，再在胳膊上象男子汉那样留下两个肉瘤----那是担扁担压出来的。

  　　

  任何物品到她手里都能创造出最高的利用率。比如后园里结了一只西瓜吧。首先是待客，接着将瓜皮洗净，泡在酸坛子里浸的酸溜溜的，做下饭菜。那满地的瓜子也必定拾起来，蒸、洗、炒干，留到过年时又是一盘待客的好物品。

  　　

  有时，姥姥也和我们这些孙儿辈的说艰难，也说辛酸，但说这些时，神态总是漠然而淡泊，象是再说与己无关的遥远而古老的故事。

  　　

  辛苦了一辈子，熬干了最后几滴血，但姥姥是欣慰的。几个儿女都已成家立业，而且都有了自己的儿女。但姥姥却无所求。没有了姥白癜风什么爷，姥姥的晚年应该是孤单的。四个女儿都远嫁它方，唯一的儿子也不在她身边，为了能让姥姥享几天清福，为了减轻姥姥晚年的孤寂，儿女们为了将姥姥接出来，尽了一切可以费尽的心机。

  　　

  “急啥？”姥姥总是说，“待我挪不动了，动不得了，我自己会拄着木棍打地寻去的。我现在还挪的动，不得闲呀！”

  　　

  因为还挪的动，所以姥姥永远也不得闲。春天劝她，她说抱了鸡崽。鸡崽自然可以寄养到邻家的，但她不放心，，小鸡也是一条生命呀，她说。夏天劝她，她说不该秧了那么多南瓜，那南瓜都是下了鸡粪做底肥的，肥料从鸡场买来，每担花了两斗碎米子。秋天劝她，她又后悔不该栽莴苣，----那后悔一看就知道是做作的。到了冬天，她干脆说去不得了，她怕冷。

  　　

  “等到开春在说吧，那时候天气热和了。”她似乎有些憧憬的说。

  　　

  然而，春天她又抱了一群鸡崽。

  　　

  姥姥有没有想过也要去探询一下外部世界，比方说了解一下儿女们是如何生活的？我猜想她一定不曾萌发过这样的“罪过”。她不懂得，也不会说“创造”两个字，她只是认为人生在世，就是做！死命的做，不顾一切的做！但到底还要做多久呢？

  　　

  那一次，姥姥上半日在河坡上寻猪草，中午没歇息，又到后园里摆弄蔬菜。偶然一失手，平地上跌了一跤，便不晓得人事了，真有点神。医生说她中了风，一帮人在她身边忙碌了一个多星期，姥姥还是说不得话。也许这次姥姥是真的不行了，儿女们不得不含泪准备着后事。

  　　

  但到第十天，姥姥竟然奇迹般的活转过来，看着满屋堆着不吉祥的玩意儿，姥姥气的胸口隐隐作痛：“怎么？你们咒我死？好啊，我死了，你们就不用养我老了，是不是？人吆，那个没有三病两疼，你们——你们一个比一个没良心！”

  　　

  “我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的。不过人老了，不中用了。不过是在河坡寻猪草，突然觉得疲倦了，疲倦的连抬眼皮都没力气。本不该再到后园摆弄蔬菜的，但后园的白菜又起了虫，所以---”

  　　

  但自从这事以后，姥姥确实是越来越不济事了：稍一挪动便颤颤巍巍，洗碗，老是打碎了碗，炒菜，又老是烧干了油。记性也变坏了，请老裁缝做一条罩裤，分明送广西白癜风医院布时就给了钱的，取货时又要付，人家不要，她反而发气，说老裁缝看不起她。脾气也越来越古怪了，除了担水外，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帮助她。而自己又老眼昏花，那日到代销店去称盐，白日里竟认不的回来的路----

  　　

  象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姥姥的生命之火也渐渐的弱了，弱了----------

  　　

  姥姥终于也要走了，临终前姥姥说过的这些话我至死也不会忘记：

  　　

  “——要种好后园。只有种好后园，才时常有新鲜蔬菜吃。一家人户兴旺不兴旺，一看后园变晓得，便晓得。”

  　　

  “——要敬惜粮食。一粒饭掉在地上，必定拾起来，没人耻笑的，真的！”

  　　

  “——人为那样活着？我一个老太婆，没想过。苦原是不怕的，大跃进那年修水库，塌方压死了好多人。但水库是修成了。如今，那一家不是浇的水库的水？如今政策好，年年丰收，但那用生命换来的水库呀，人们都记得的----人，死了还是活着，其实，其实没什么的---”

  　　

  一点黄土，一座坟茔，几片荒草，劳累了一生的姥姥，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了。姥姥，愿天国里的你能够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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